为了揭示电的威力,麦科勒姆成了众人瞩目的演员。他讲有人马马虎虎地用跨接引线启动汽车发动机,结果毁了容的故事,让学生们汗毛直竖。讲得兴起,他从锁着的书桌抽屉里取出几样道具,给孩子们演示久经考验、屡试不爽的实验。他嗜好平凡生活中的物理学,把气球在自己的毛衣上蹭上几下,悬在电视机下面。又或者把灯泡的光亮调暗,把开关装在特尔萨线圈上,产生高频电流。全班人屏息静气地目睹100千伏的电流从线圈末端蹿出,照亮了举在旁边的日光灯管。隔些日子,F-3教室的学生们又会看到“雅各布天梯”(Jacob’ladder)*玩具的杆头燃起熊熊火焰。麦科勒姆把自己的使命说得很清楚:“我想打消电子的神秘感。电子虽然用肉眼看不见,它的作用却看得见。”
不过,电子并非单纯的智力开发,它也很实用,只要稍作手脚,就可以制造各式各样的汽笛、警报、滴答等声响,专门用来逗乐、挑衅或者吓唬人。相同的元件,可以用来组装可靠的电压表和欧姆计,也可以用来消遣。斯蒂芬·沃兹尼克从小就喜欢搞恶作剧,他总能在这些装置中加入自己的奇思妙想。他觉得躲在暗处往过往的车辆上面砸鸡蛋,既无趣又愚蠢。但是把鸡蛋涂成黑色,用一根绳子吊在马路一侧的电线杆上,吊挂的高度经过精心测量,让它不偏不倚砸在散热器的护栅上,更对他的胃口。电子学让他有了设计新的恶作剧的广阔天地。
比如,沃兹尼克在家园中学读高三时,拆下旧电池外层的圆筒,圆筒看着很像黄色炸药。他把一个振荡器绑在圆筒上,把它们放进一个朋友的衣帽间,故意从门缝里牵出几根可疑的电线。不一会儿,振荡器的滴答声就引起大家的警觉。没过几分钟,校长沃伦·布赖尔德(Warren Bryld)就冒着生命危险,抓起这东西,把它丢到开阔的足球场上。罪魁祸首很快被抓获。“我把电线拔掉,打电话报了警。真相大白以后,我挨了一顿臭骂,说我是个蠢货。”沃兹尼克在去校长办公室的路上,还以为校长要祝贺他在数学竞赛中获了奖呢。不料,他发现自己落入分局警察之手,要押往圣荷西少管所关一个晚上。第二天上午,玛格丽特·沃兹尼克去少管所接他回家,看到他的样子很生气,对狱警大叫:“你们怎么不在他胸口上纹个字?”沃兹尼克的妹妹莱斯利是校报编辑,她对他说,少管所给他留着位子呢,以后就看他的表现了。沃兹尼克回到学校-挨了一顿ā很是沮丧,但学校没有起诉他-全班同学向他起立欢呼。
有时学生们向约翰·麦科勒姆请教难操作的振荡器的用法,他往往给出实在的建议。但麦科勒姆教给学生的是电子知识,不是电脑知识。20世纪60年代末,家园中学的学生当中对电脑感兴趣的岂止是少数派,简直可以说寥寥无几,屈指可数。电子和电脑虽然是男人的爱好,在多数孩子的心目中,却也是怪癖的爱好。所以,特殊的兴趣打破了年龄和年级的分界,让孤僻的孩子聚在一起。在家和学校之间,他们把自己的个人装置走到哪里带到哪里,可以说达到了痴迷的状态。
在家园中学,沃兹尼克戴着厚厚的眼镜,在班级授课的小教室里目不转睛地听讲,用铅笔在黄色的写字板上勾画电路图。他的妹妹说:“上中学时我为他感到难过。他很孤独。因为他的性格,因为他不合群,他过得很不好。人们经常拿他取笑。我总想保护他。”但是沃兹尼克跟妹妹不同,他并不觉得受到了森尼韦尔见识浅薄的学校氛围的迫害,也并没有受到家园中学穿衣打扮的规范限制。他对大麻和其他毒品极度怀疑,欣然接受关于毒品危害的警告,他在妹妹房间里看到几片可疑的药丸,马上就告诉了父母。他的妈妈深谙孩子的心性:“他在中学是个书呆子……对女生不太上心。”沃兹尼克被冠以“正人君子先生”的雅号。沃兹尼克我行我素,他在中学的后两年获得了多项电子奖,当了校电子和数学俱乐部主席。沃兹尼克开始设计电路,想做一台能做加减法的机器,并逐渐增加机器的性能。他想出了更为复杂的问题比如乘法、除法乃至平方根的解法。艾伦·鲍姆(Allen Baum)比沃兹尼克低两级,他看到那些曲曲弯弯、密密麻麻的线条很是好奇。“我问他在干什么,他说:‘设计电脑。’我顿时佩服得五体投地。”
鲍姆是个精瘦的黑发男孩,褐色的眼睛温和友善,13岁以前生活在新泽西的郊区。他 13岁那年,爸爸埃尔默转到斯坦福研究院(Stanford Research Institute)工作,一家人搬来加利福尼亚。他后来认识到:“如果在新泽西,我的成长肯定会受到阻碍。我总觉得我会当工程师,总觉得我早晚会学电子。”他在凉爽的SRI电脑室流连,用怀疑的眼神盯着那些机器,爸爸看到了,就教他操作终端机:“1小时不到,艾伦就在操作我不会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