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雷德·穆尔编写第一本“自制俱乐部”的通讯时,不得不求助于他的死对头IBM的计算机。夜深人静时分,他在“全球车店”的那台IBM计算机上打印出两页纸的通讯,总结了首次集会的成果。穆尔认为,此次集会集中体现了“自发的分享精神”。穆尔还列举了俱乐部首批成员的家庭住址和兴趣爱好。这份通讯披露,斯蒂芬·沃兹尼克的兴趣爱好有“电子游戏、看酒店的付费电影、设计科学的计算器、TV终端设计”。
不知是穆尔的通讯、Altair电脑的发明还是半导体设计的日新月异使然,“自制俱乐部”如连锁信或者传销俱乐部一般迅速发展起来。不到8个月,俱乐部会员增至300多人,一度辗转于中小学校的教室和斯坦福大学人工智能实验室,每隔两周开一次会。
俱乐部的发展壮大引来半岛城镇的各色人等,以沃兹尼克之类的爱好且动手制作者和约翰·德雷珀之类的电话飞客居多。有些人,比如亚当·奥斯本(Adam Osborne)来参加集会,是打着赚钱的算盘。他高个子,黑头发,操英国口音。奥斯本从纸箱子里摸出几本论述小型计算机的书,卖给俱乐部成员。还有些人来自电子公司、斯坦福研究院、斯坦福大学人工智能实验室和帕洛阿尔托的“自由大学”(Free University,讲授占星术、禅和非暴力之类课程)。不过,附近大学院校的教职员工及半导体和电子公司的工程师大多把小型计算机视为小儿科的折腾。 “自制俱乐部”在钱包不鼓、偏重实用而非理论的人们眼中比较有吸引力,而像艾伦·鲍姆等人就颇为失望。“我很快就烦了。”
事实很明白,赶来参加集会的人与日俱增,于是俱乐部把集会地点改在斯坦福线性加速器中心宽敞的阶梯大礼堂。虽然有成员提议俱乐部取名为“8比特爆竹”、“自制俱乐部”这个名称却一直沿用下来。 “侏儒脑”或者“汽水电脑集团”等,集会的基调深受在戈登·弗伦奇的车库举办的首场晚间会议的影响,不规定法定人数,不收正式会费,也不为推选负责人吵来吵去。“自制俱乐部”自发形成了类似东方集市的仪式,物品展示、易物交易和传播小道消息成了重头戏。集会分成“随机访问时段”和同好可以碰头的“制图时段”。两周一次的夜晚集会提供了奖励、期限、批评和以讹传讹的八卦消息,对于沃兹尼克而言, “’自制俱乐部‘集会成了我生活中的头等大事。”
售价低廉的新配件也悄悄流入了“自制俱乐部”的会场。斯坦福大学为了维护学校声誉,禁止校内交易,马蒂·斯珀格尔(Marty Spergel)之类的会员只好另找地方。斯珀格尔成了名气最大的促销商贩,整天开着一辆装满电子配件的车跑来跑去。他说话操着浓重的布鲁克林口音,穿三件套西装,笑起来声音嘶哑,目光咄咄逼人。他住在森尼韦尔的活动屋园区,靠推销以英特尔8008为微电脑主要配件的元器件维生。他在一块灰色地带忙碌,用一根繁忙的电话线把经销商、销售代理和近海制造商串联起来,得意地称之为“全球后勤”。他对俱乐部成员说,他可以在5个工作日内,帮他们弄到他们想要任何半导体、连线接头、电缆或者其他稀奇古怪的电子装置。有些部件从东方国家进口,好奇的海关人员得检查半天才能决定能否放行。有个纸箱,随箱单上写的是“控制杆”,被海关扣留。斯珀格尔证明里面的东西是游戏机的桨叶,不是性用品,才把它领回来。斯珀格尔跟人在斯坦福的停车场交易,保安听到风声,把他赶走。后来,他退到附近一个壳牌加油站的停车场,那里灯光昏暗,地势开阔,可以放心交易。
在集会的空档期,俱乐部的通讯(不到1年发行量就达到600份)把各项活动的新进展随时通告会员。它的内容包括总结上次集会、表扬会上出现的新奇设备、列举电子展销会的日期、告知哪些刊物发表了相关文章,它还经常提供切实的忠告。比如,它告诉读者怎样用塑料开关做打字机键盘,再喷一层开朗牌(Kryon)无光漆(“瓷漆要晾很久才能干”),饰以文具店的字体。它长期征集软件,它用速写字体提供本地电子产品店的存货指南,字体龙飞凤舞,只有内行才能识别:“插座套件、IC套件、晶体管套件、二极管套件、波特率发生器、微调电阻、2。4576水晶、钽电容器。”
通讯还暗示了更加广泛的兴趣,似乎一开始就流露出穆尔建立草稿网络的人生夙愿终于实现的迹象。不料,此时的穆尔却由于婚姻问题被迫退出俱乐部。波士顿、圣迭戈乃至英属哥伦比亚成立了类似的俱乐部,消息很快登上了通讯的公告栏。“自制俱乐部”甚至刊登偶尔收到的海外读者的来信。萨尔瓦多·迪弗朗哥(Salvatore di Franco)从意大利的比卡里( Biccari)来信写道:“我身在意大利,看不到可以获取信息的杂志、书籍和资料,得不到专业知识,这是我加入俱乐部的主要理由。”南非的F·J·普雷托里奥斯(F。 J。 Pretorious)从萨索尔堡来信,指出当地的情况“实在可怜,找不到8008或8080微处理器使用的电路”。
不过,“自制俱乐部”主要是给沃兹尼克之类孤独的灵魂提供了听众,他们生活中的至爱是别人一窍不通的东西。好多年以后,人们满怀深情地想起这个俱乐部,它成了移动的科技作品展,志同道合的人们欢聚一堂,分享秘密,展示机器,传看元件位置图,听起来很像中学生科技作品展的成人版。其实会上也不乏怀疑和批评,胡乱设计的东西被无情地斥责为“噪音盒子”。虽然弗雷德·穆尔有良好的初衷,“自制俱乐部”里聪明的会员依然喜欢单打独斗,李·费尔森斯坦回忆说,它的主体基调是:“我们都在观察,看有没有人挑战自己的专长或志趣所在。很难让人们齐心协力做一件事情。每个人都满腔抱负,却找不到听众,别人有别人的抱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