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来,我们共同投入自我探索的计划。在20世纪70年代探索精神的过程中,我们彼此承诺要一起探索什么是真正的亲密,至今依然如此。我们所谓“亲密”(intimacy),是指彼此深入了解对方,互相袒露自己;这个字的拉丁文来源是intimus,意指内部。打从一开始,我们就像两个认真研究的科学家,尽己所能投入探索。我们的基本规则很简单,但很严格,就是互相同意向对方打开内心世界,意思就是其中一人可以询问“你正在想什么”,另一人同意就自己当时所知,尽可能地回答。但我们有一项保留条款,可以回答“我选择不告诉你”。当焕祥严守口风,不让基卓事先知道生日礼物是什么的时候,就幽默地显明这个条款的重要了;因为严格要求说出一切,就会破坏拿到礼物时的惊喜。所以诚实地袒露自己也包括可以坦率地有所保留。
同样的,我们同意尽可能主动同对方分享自己的感受、知觉和评断,所以不需要提出问题,各人的责任就是愿意提供资讯,好使对方能进入自己的世界。一开始,基卓并不擅长此道,他做好心理准备,愿意提供不加掩饰的事实,可是他不了解焕祥要的是细节!于是我们开始分辨真实却冷冰冰的摘要报告和具体的袒露有何不同,我们想要深入分享的是经验,包括每一刻的思绪、感受、知觉和印象。身为训练有素的科学家,我们需要使劲挣扎,努力进到更深处,进入活生生的个人存在层面。我们从报告的客观世界转进不同的范畴,需要发展自己的语言和沟通方式,才能分享生活中感受到的经验。
在这项计划中,我们磨合出“沟通模式”(communication model),基本规则虽然简单,却非常严格。欺骗是亲密的敌人,基卓发现自己是个骗子,他并非刻意如此,而是因为一直习惯以最适当(而不是最真实)的表现赢得别人的钟爱和肯定。我们平时并没有练习自我袒露,而是遵循欺骗、隐瞒、息事宁人、转移话题的游戏规则。换句话说,我们发现自己采用的是社会约定俗成、妨碍坦诚沟通的游戏规则。
我们从一开始就抱持一个重要的态度:没有真理,没有客观的真实。我们各有自己的经验,受过去经验、既有成见的污染,除此之外,没有真理。所以我们可以不从对错的角度分享自己的观点,这有助于我们在关系的发展中,不以指责的方式对待彼此,各人完全为自己负责。同样的,我们假定在任何情况下,都没有人是对或错的,我们只分享自己的观点和看法,不需要在任何情况中决定谁对谁错。所以,我们避免了大多数人身陷其中的规范结构。 在这项计划中,我们发现原本相信的爱、关系、性和亲密,大部分都不再适用。我们逐渐知道如何描述共同的经验,并把自己的心得和别人的发现作比较,以求更深入的探索。我们同朋友、同事、案主坦诚以对,目的是找出“本然样貌”,而不是“应该如何”或“道听途说”。我们发现关系具有许多意想不到的要素,并花了许多年严格检视这些原则。
基卓:我们对自己的具体发现以及对关系的整体认识,可说是美好得令人赞叹!在这同时,我内心深处被一种不安的烦恼折磨,那是一种难以言传、莫名所以的恐惧,连我自己都无法解释。潜意识(unconscious)求生存的需求常常把我击倒,我发现每当我与焕祥特别亲近时,就会找出许多理由减少见他的次数,我太忙啦,或是和别的事撞期,然后连续几周不打电话给他。在过去的关系中,别人最后都会主动与我联络,焕祥却从不这么做。我感到非常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