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人说是上帝,伊斯兰说是真主,他们该神通广大了吧!但上帝是在天堂里,不会料理人间这些喜剧、悲剧,最多在你临终的时候,念一下我主,忏悔一番,然后到天堂去吃糖果。所以人间的事情,自己的事情自己了。怎么了?并不是在这里说一下,在这里参禅悟道,你就能了的。但是道家潇洒的地方也就在这里,就是庄子的那句话“知其无可奈何而安之若命”,这也是道家高明之处。他不在这些分外事上操心,我的命是从老天爷那里来的,我没法干涉,我就把这一切交给老天爷,我就无为,我也不问其根由,我在这个问题上绝对“无为无著”。但是,我该做什么事情就做什么,只有这样你才能保持一种清醒。不然,人的心一旦躁动起来,根本无法清醒,所以在禅宗里讲要死一番才行,不死,就不得活,“打得念头死,许汝法身活”。我们一定要把自己的“偷心”、“机心”、“嗔慢心”熄灭,熄灭了以后,心头就清凉。就像孔夫子见老子时,老子对他说:“你要澡雪精神,放下你的知识,你才能够真正聪明起来!”所以,“莫知其根也”这句话是很要命的。
“扁然而万物自古以固存”,“扁然”应该是遍然,哪一样事物没有秉承道的精神,没有道的气息呢?既然它存在,它就合理。“合理”两个字就打上了大道的烙印,而且是“自古以固存”。用现代科学的话说“能量不灭、物质不灭、能量守恒”,拿佛教的话说“业力不灭”,业力也守恒。无始以来这个东西就在,宇宙无始无终,本体宇宙不动,现象宇宙无穷无尽、变化无穷,这也是“自古以固存”。不论你怎么变,“肉烂了在锅里边”,自然万物无论怎么发展、变化、演化,都在天地之中固存不变。
“六合为巨,未离其内”,“六合”是指东、南、西、北、上、下,无穷的空间,仍是在大道的肚皮里装着,没有超越其外。“秋豪为小,待之成体”,“秋豪”就是秋天狐狸的毛尖尖,我们人眼看不到,要拿显微镜才能看到,但是,它也需要大道才能成体。即使是“秋豪”,它也比一个细胞大得多,比一个病毒大得多,那些微生物也是在大道之中成其体,还是有它的遗传基因,否则就没有那个特定的性,也就不能成为这个物。所以任何事物,不论大、不论小、不论远、不论近,一切一切都是被大道孕育而成的。
“天下莫不沈浮,终身不故”,所以天地万物都在大道之中运行,升降沉浮、变化无尽,但是终身都不会过时。为什么呢?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从而焕然一新。什么叫“新”?新就是从旧的基础上把壳一变,拿道家学说来讲就是羽化、蜕变。蝉从幼虫长成蛹,从壳里出来一变,长出翅膀飞起来了,虽然是由虫变蝉,但其体仍然不变。生死也是这样的,我们死了,拿佛教的“六道轮回”来说,你又到了另外一个地方,换一个“因缘”,换一个环境去了。哪怕在火葬场里烧成一把灰,灰还可以回田。现在灰不回田了,都在公墓里摆着。那你还有一个精神的东西到哪里去了呢?总有个去处,你不管到哪去,总有个去处,所以有些事情说不清楚。
“阴阳四时运行,各得其序。惛然若亡而存”,“惛”就是糊里糊涂的。什么叫“糊里糊涂”?《道德经》里说:“恍兮惚兮,惚兮恍兮。”我们是不是糊里糊涂的?但是往往是这个“惚兮恍兮,恍兮惚兮”,恰恰“妙处”就从这里生出来了。“有”的东西往往生于“无”,光明的东西往往生于黑暗。这个“四时运行,各得其序”就不说了,关键是“惛然若亡而存”,实际上这是对大道的描述,大道确实是“惛然若亡而存”。你要说它“有”,它又好像“无”;你要说它“无”,它又好像“有”。
反过来,我们的心里边永远都是“若亡而存”,你把念头一调起来就有,你一开小差,这个念头就没有了。此时此刻在这里是有,一会儿就没有了,过去的事情也没有,你要“作意”,自己一想,好像又有了。我们料理一切事情,包括你内心的、外部的,它都是说有就有、说无就无、非有非无、似有似无的这么一个状态,我们一定要把这种感觉找到,找到这种感觉以后,我们对自己的自心,对自己精神的运行才有一个真实准确的把握。
我们日常中有些事情认不得真,有些事情又不得不认真。哪些事情不能认真?哪些事情又必须认真?不能认真的事就是我们脑袋里来来去去的景象,这些都是我们脑袋里的念头。今天心情好了就舒服,一会儿心情不好了就不舒服,做事情顺了就舒服,做事情不顺了就不舒服。这些都是来去的,它不可能永远在你心里边生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