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则公案,《祖堂集》中没有记载,《景德传灯录》中则仅有一句:“初参睦州陈尊宿,发明大旨。”而《五灯会元》中却记载说:“州便推出曰:‘秦时轹钻。’遂掩门,损师一足,师从此悟入。”但是《云门广录·行录》和南汉时撰的那两方碑铭,都没有“损师一足”的记载。结合云门大师上雪峰,再游历四方长达十七载的经历来看,不应是“损一足”者之所能,不知《五灯会元》所据的是什么。
云门大师在陈尊宿那里见道开悟,留在陈尊宿身边没有呢?又是在什么时候上的雪峰呢?《行录》是这样记载的:
(师)因是释然朗悟,既而谘参数载,深入渊微。踪知其神器充廓,觉辕可任,因语之曰:“吾非汝师,今雪峰义存禅师,可往参承之,无复留此。”师依旨,入岭造雪峰。温研积稔,道与存契,遂密以宗印付师,由是回禀存焉。
雷岳所撰《南汉甲碑》所载基本一样:
……师因是发明。又经数载,禅师(睦州)以心机秘密,关钥弥坚,知师终为法海要津,定作禅天朗月,因语师云:“吾非汝师,莫住。”师遂入闽,才登象骨(即雪峰),直夺鹏程。
“知师终为法海要津,定作禅天朗月。”睦州视云门为禅宗未来的泰山北斗,期望极高。除了秘加调养外,对云门大师还作了“参承雪峰”的重要安排。如《雪峰语录》所载:
云门参睦州和尚得旨后,造陈操侍郎宅,经三载,续回,礼谒睦州。州云:“南方有雪峰和尚,汝何不去彼中受旨?”云门到雪峰庄上……
这则记载很明确,只不过多出一位陈操侍郎,不过这位陈操当时恰好任睦州刺史,所以云门大师当时仍是留在睦州。考陈尊宿的行持,必是行头陀行的老禅匠,早是“不立文字”,室中必无经典。但对后学而言,则应熟知经论,故陈尊宿将云门大师安置在陈操府中。陈操为陈尊宿弟子,正好方便云门大师阅经之余与其切磋禅道,又不妨早晚到陈尊宿那里参叩,这样在睦州住上三年(《云门山志》断为四年,想必是未见《雪峰语录》,但若加路途之耗,云门大师上雪峰时或应在四年后),足见陈尊宿安排之周到。在这里,有必要看看这位既是陈尊宿的弟子,又是云门大师师兄的陈操到底是怎样的一位人物。且看《景德传灯录》所载:
睦州刺史陈操,与僧斋次,拈起胡饼问僧:“江西、湖南还有遮个么?”僧曰:“尚书适来吃什么?”陈曰:“敲钟谢响。”
又一日斋僧次,躬行饼,僧展手接,陈乃缩手,僧无语。陈曰:“果然果然。”
异日问僧曰:“有个事与上座商量得么?”僧曰:“合取狗口。”陈自掴曰:“操罪过。”僧曰:“知过必改。”陈曰:“恁么即乞上座口吃饭。”
又斋僧,自行食次,曰:“上座施食。”上座曰:“三德六味。”陈曰:“错!”上座无对。
又与寮属登楼次,有数僧行来,一官人曰:“来者总是行脚僧。”陈曰:“不是。”曰:“焉知不是?”陈曰:“待近与问。”相次,诸僧楼前行过,陈蓦唤:“上座!”僧皆回顾。陈谓属官曰:“不信道。”
又与禅者颂曰:“禅者有玄机,机玄是复非。欲了机前旨,咸于句下违。”
这位刺史,对禅体味极熟,简直就是位俗装的禅客,不愧为陈尊宿门下弟子,对当时初入禅门,年纪又轻的云门大师来说,正堪作为增上缘之益友。而其“胡饼”之语,云门大师后来常用以提持,并为后人津津乐道——“云门饼”常与“赵州茶”并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