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云门大师的“格外玄机”呢?云门大师的禅风,在当时的禅林里的确使人耳目一新。如赵州那个著名的“庭前柏树子”、“吃茶去”等话头,在云门大师那里变得更为孤绝硬朗,还具有棒喝一样的力量。你看有僧问他:“如何是佛?”云门回答说:“干屎橛。”在这里使学人没有半点可以“拟议商量”的余地。因为在逻辑中,甚至在非逻辑中,“干屎橛”都与佛挂不上号,何况更有对佛极不恭敬的情调在其中,对那些满腔热情,装着一肚皮理论的人来说,无疑是比挨棒子还要头痛,此时头脑中会产生一种什么样的状态呢?能让人开悟吗?这只有当事人才说得清楚了。不过后来许多禅宗大师则对云门“干屎橛”这样的答话极为推崇,认为这是可以使学人“言语道断”的“格外玄机”,下面看一则著名公案:
举:世尊初生下,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周行七步,目顾四方,云:“天上天下,唯我独尊。”师(云门)云:“我当时若见,一棒打杀与狗子吃却,贵图天下太平。”
云门大师的这一句对佛大不敬之语,后来不少禅师加以引用和赞叹,为什么呢!因为这就是“格外玄机”,在禅宗的“杀活纵夺”中属于杀和夺的手法,那些对佛的无上智慧和人格不去学习,对禅宗无上心法不去体会,反而天天去谈神说异,追求神通,或者只知有佛,不知有己的人来说,云门大师的这种作为,不是极其伟大么!许多祖师说:“老僧不惜性命,也要点明这一著子。”所指与云门大师相同。对这一公案,有不少禅师加以赞颂,在《颂古联珠通集》中就有三十三首之多。
先看大慧宗杲禅师所颂:
老汉才生便著忙,周行七步似颠狂。
赚他无限痴男女,开眼堂堂入镬汤。
再看长灵守卓禅师所颂:
周行七步便称尊,家丑哪堪放出门。
只向母胎度人毕,也须一棒一条痕。
再看疏山本如禅师所颂:
才出胞胎便逸群,周行七步独称尊。
当时若见云门老,不到如今累子孙。
再看或庵师体禅师所颂:
出走门风相副称,东西南北更无人。
看来不得韶阳老,未免儿孙惹客尘。
云门大师的“格外玄机”,往往出人意料之外,却又稳稳坐在情理之中,闻之者先不知所措,回过头来,却是满心的欢喜。再如有人问云门大师如何是“超佛越祖之谈”时,云门大师回答云:“胡饼。”这的确有“超佛越祖”的效应,但那人不服气说:“这是答非所问嘛。”云门大师说:“这的确与所问没有关系。”云门大师以下说得极妙:
汝等诸人,勿可作了,见人道着祖意,便问超佛越祖之谈。你且唤什么作佛?唤什么作祖?即说超佛越祖之谈,便问个出三界。尔把将三界来看,有什么见闻觉知隔碍着尔?有什么声色法与汝可了?了个什么碗!以那个为差殊之见?他古圣不奈尔何,横身为物,道个举体全真,物物觌体不可得。我向汝道,直下无事,早是相埋没了也。汝若实未得个入头处,且中独自参详,除却著衣吃饭,屙屎送尿,更有什么事?无端起得如许多般妄想作什么?更有一般的,如等闲相似聚头,举得个古人话,识性记持,妄想卜度,道我会佛法了也。只管说葛藤,取性过日。更嫌不称意,千乡万里抛却父母师长,作这去就。这个打野榸汉,有什么死急,行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