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需要将童先生的问题即时化,避免一味陷在“进或者是退”的哲学化或者道德化的高论中——这种泛化问题的办法其实无济于事。进或者退,对于个体来说,终归是一个选择性的问题,而不是什么终极性的问题。
童先生听完了大松一口气,他评价说:“本科生可能必须二选一,不是A就是B;等到了研究生水平,那就是A和B都有道理,不能一概而论了;等到了您这样的水平,那就无所谓对错,怎么都行了。”我说:“不是无所谓对错,而是你的真实选择才具有真正的价值。”听了这话,童先生表现得有点恼怒,他说:“这个问题我就不和你辩论了。”
我并没有表现出想要“辩论”的主观意愿,童先生却觉得谈论这个话题会是一场辩论。同时,为什么他如此希望问题被泛化——“无所谓对错”——并不愿意正视自己的选择,会导致相应的结果,而自己必须承担相应的责任?
这背后,一定有他无力面对、无法解脱的纠葛。这纠葛是由他早期人生的“未完成事件”构成的吗?他拥有一个什么样的“本来的我”呢?我尝试了一个方向,试探性地说:“能谈谈您的父母家人吗?”
童先生斩钉截铁地说:“没有这个必要,我在国外这么多年了,也不怎么想家。”
当时,我正自信满满地坐在椅子上,冷不丁听到他的强烈反应,倒吓了我一大跳。看来,他和他的父母之间一定有着不寻常的故事。他有一个什么样的过往呢?
作为一个心理工作者,我立刻职业病发作,暗自揣测:一、童先生可能曾经被父母虐待过;二、或者童先生小时候就被父母送出去给别人抚养,不是在父母身边长大;三、再或者童先生有其他兄弟姐妹,而他遭遇了不公平的对待。
我又试探性地问:“您从小被送到别人家抚养过吗?”
童先生拂袖而起,转身就离开了咨询室。他回身的一刹那,我明显看到他眼中的泪花。在他健谈的“社会的我”背后,是那么深的“分离性事件”的伤害凝合成的“本来的我”。
我想,我已经明白童先生为什么希望“其实本无所谓对错”。因为,他内心那个“本来的我”,一直有一股冲动和呐喊,就是想要评判父母:“你们错了,你们伤害了我,你们知道吗?”可是从“社会的我”的角度出发,评判父母有错,意味着“不孝”,对于童先生来说,就是“不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