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
FEBRUARY
诸佛与一切众生唯是一心,更无别法。此心无始已来,不曾生,不曾灭,不青不黄,无形无相,不属有无,不计新旧,非长非短,非大非小,超遏一切限量名言踪迹对待。当体便是,动念即乖,犹如虚空无有边际,不可测度。唯此一心即是佛,佛与众生更无别异。
——黄檗禅师
2月1日,星期六
整个早上都在工作,然后上街买日用品。我的屋檐下住了两只鸽子,它们在我的衣物烘干机的抽风器里筑巢。我把抽风器的网子拿掉,让它们进来过冬;它们喜欢烘干机吹出的暖风。今天我发现已经有三只躲在里面——它们刚生了一个小宝贝。人类也应该像鸽子、企鹅与天主教徒一样,一生只结一次婚。当然,鸽子无法以神奇的手法宣告它们的婚姻无效。
2月2日,星期日
买了一本安德鲁·哈维(AndrewHarvey)所著的《最重要的同性恋神秘主义者》,我很高兴替这本书写了推荐语(安德鲁·哈维将神秘主义文学中最热情而动人的作品编辑成书,作者都是同性恋者。文字自己会说话,也就是说,神直接通过书中的文字说话。那些从同性恋者的内心和头脑涌出的话语,同时也贴切地、漂亮地、才华横溢地说出了我们心中的神性。神秘主义者并不是把神当作某个客体来对待的人,他们已经融入神的大气中。这本书所结集的作品,都在展现那全然包容状态的光辉圣约。哈维献给了我们一个装满奥秘智慧的“聚宝盆”。它如流水一般温柔,如薄雾一般淡雅,却热情地燃烧出神性的无情烈火)。
安德鲁曾就读于牛津大学,二十一岁时获得英国最高的学术荣誉,成为“万灵学院”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特别研究员。他写过十本以上的书,其中包括《拉达克之旅》(译注:拉达克位于喀什米尔东边,有小西藏之称)。他和索甲仁波切共同完成了《西藏生死书》,目前住在巴黎。1993年英国广播公司制作的纪录片《神秘主义者的形成》,就是哈维促成的。安德鲁在撰写这本书之前,曾经与他的未婚夫艾瑞克(Eryk)以及亚力克·楚卡多斯(AlecTsoucatos)一起到过我家。我为他们煮了一顿意大利面,大伙儿坐在阳台上吃饭,一边欣赏着丹佛的平原。
身为一名浪漫主义者,安德鲁势必对失去恋人产生理想化与嫌恶的两极反应,看来他已经穿越了爱恨交织的阶段,目前正和艾瑞克过着快乐的生活。他说他从艾瑞克的身上学到的真爱比任何人都多,我希望他这次的婚姻能成功,他似乎真的很快乐。
2月4日,星期二
我担忧休斯顿·史密斯(HustonSmith)的健康,有时我觉得他还能再活十年、二十年,有时我却担忧他活不过今年。自从崔雅死后,我总试着告诉人们我对他们的感觉,趁着他们尚未离开人世之前。崔雅和我还好,有机会把这些话交待清楚,我曾目睹没有把话说清楚的人的后果。
休斯顿最令人感到惊讶的是,在大部分人还不知道什么是“长青哲学”之前,他已经在进行研究了。在多元文化的智慧传承、世界各大宗教传统、宗教的多样性以及结合的可能性成为风尚之前,休斯顿已经对这些事进行研究了。
他的身体看起来像是透明的,犹如一层优美而半透亮的薄纱。上次我见到他的时候,他非常的虚弱,却显得光彩耀目。我有一种很深的感觉,如果你把灯关掉,他可能会放光。
敬爱的休斯顿:
十分高兴能见到你,不过我问到你的健康时,你的回答竟然是:“城堡快要倒塌了。”那句话带给我极深的触动,到今日我都挥之不去,所以想提笔告诉你我的感受。
空寂越是渗透我的存在,我越是觉得生活中有一种奇特的双重入口般的觉知。一方面,每样发生的事,从最好的到最糟的,都是平等的神性之光,我几乎无法区别它们。这是一个奥秘:在这份觉知中,痛苦和快乐是平等的,最悲惨的灵魂与最神圣的灵魂在这明光中都是平等的。落日和朝阳带来的是相同的喜悦,在这遍布的光华中,一切的事物都如实存在着。当我正接触这遍布的光华时,我听到最敬爱的休斯顿的城堡快要倒塌了。我的感觉却只是如如,一切还是美好的,一切仍然妥当,那永不休止的荣光,仍旧放射着光芒。
这空寂的另外一面——双重入口的另一边——在每一刹那变化多端的光华之上,所有的感觉都在加倍。哀伤变得更哀伤,快乐变得更快乐,愉悦变得更强烈,而痛苦也变得更剧烈。我的笑声比以往更大,我的哭声也比以往更惨。正因为这一切都来自最纯净的空性,于是每一个相对的现象,也就更被允许充分展现自己,因为它不再与神性抗争,而只是纯然表达出自己。
在这双重入口的这一边——痛苦变得更加痛苦(因为它就是空寂),哀伤变得更加哀伤(因为它就是空寂)——当我听到最敬爱的休斯顿的城堡快要倒塌时,我被一股无法名状的哀伤淹没了。
你对许多人而言,意义都太深远了。你带着天使之音来到世间,提醒我们到底是谁。你带着上帝之光来到世间,照亮我们的脸孔,迫使我们忆起。你是暗夜里的一道光,照亮了我们悲惨而困惑的灵魂。你来到世间,以我们最深的存在,提醒我们切莫遗忘。你以诚实、正直、才华、谦卑、勇气与关怀,贯彻到底地做着这件事。直到今天我们都在追随你的足迹,我们将以文字无法表达的感恩、敬重和爱,继续尾随你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