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远不动声色,那不断晃动鼠标的手却缓缓停在了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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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远对着黑黑的电脑屏幕,整整一天没有出屋。
他到底在做什么,他问自己。他谢绝了客户的再三邀请,匆匆地连夜赶回,睡了不到两个小时,连吃早餐都嫌浪费时间,就急急忙忙地来到公司,惦念了好久的人,不经意地见到了,却远不如普通人那样热情,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自作多情自作自受。他到底凭什么想念她?他已经不是愣头愣脑的年轻小伙子了。为何做这些无聊的事?
他不可能去破坏她的生活,而她也并不如他期待的那样渴望见到他。
早上他在楼梯里坐了很久……他也想装作从来没有把她放在心上,可现在,他越来越有点按捺不住,连很少在公司露面的周桐都有所察觉,他怎么这么不小心便将自己心底最脆弱的那部分袒露在强光之下。
夜幕已经来临,屋内没有开灯,他知道此时外面的她还在紧张地忙碌着。
他其实又累又困,下午就该走的,一直拖到现在,头疼欲裂。
办公大厅的西北角方向亮着灯,整个办公室只剩下滴滴答答敲键盘的声音,许映洁的心是焦急的。每当特殊情况发生时,她最先想到的就是南南要怎么办。
她没有公婆,康文彬的父母在他上大学二年时去世的,是因为来看他的途中出了交通事故。康文彬还有一个妹妹,留在老家的双河镇邮局工作,兄妹俩感情一般,几乎没有来往。她自己的母亲又离得很远,她轻易不会劳烦她。
她的生活圈子很小,单位、幼儿园、家,永远的三点一线,孩子没有固定的中转站,她就没有自由身。半个小时前幼儿园的方老师打过电话,因为等不及已把南南带回自己家了,方老师是两个月前新来的,对南南已是十分照顾。
大厅里的钟指向八点,手上的工作估计还得两三个小时或许更长,她坐立不安了。开始盘算到底要不要先把南南接到公司来。想到南南那张焦急期盼的小脸,她又开始心急如焚。
“还差多少?”身后不知何时站着个人,声音不大,但是吓了她一跳,她侧头,杨远双手抱胸站在旁边。
他竟然还没走。
“哦,这些。”她指着桌上那厚厚的文档,白天周桐终于发了火,将公司近两年来的回访资料交给她整理,并且明天就要看。这的确不是什么急需待用的东西,可当它决定着她明天是否还会留在这里继续工作时,就变得异常重要。
“交给我,你走吧。”他说。
她的手在键盘上停了下来,每次都要等到他来解围,从无例外。
这是个极大的诱惑,她是迫不及待地想回去,今天换了任何一个人替她扛下这摊子,她都会感激涕零,可唯独他,让她心里总是惴惴的,从前,她可以心安理得地接受,是因为他也帮过别人,她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特殊,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两人的心底已经悄悄有了变化,她越来越清醒地认识到,相对于他,她比所有人都特殊。“我只管你,不管别人。”这是上次他无意间随口说出的。
她在脑海里斗争了瞬间,死撑着摇头,“不用。”
“那就别弄了,明天我跟周桐说。”
不行,她更要摇头,她何尝不知道这东西并不关系任何紧急业务,其目的只在考验她对工作的态度,正因为如此更怠慢不得。还让他去说,周桐会怎么想,别人会怎么想?
她需要这份工作。
“那就给我。”他忽然加重了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