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也没有什么可交接的，工作本来就不多，就有几把卷柜钥匙交给别人就行，里面的资料都有目录顺序也没变，我都整理完了，派人看下也行……”

“这个……程序是得照办的，咱们规章制度上写着离职得提前一个月打招呼啊。”

“我找到了别的工作，这两天就得去，经理帮个忙。”

弄了半天，这些天没来是找其他工作去了，周桐有点不悦，真没见过这么直来直去羞辱人的，我这效益再不好，也没欠着你们工资吧。不过既然她说得这么坦诚，足见她也没把他当成不通情达理的人。本来这个岗位也是个可有可无的，她若自动离开，也不见得非得找人补漏。

问题是这个人是许映洁，这才是让他为难的关键。自从他上次无意中揣摩到杨远的态度之后，他已经开始重视起这件事来。他跟杨远既是多年朋友也是合作伙伴，他得考虑杨远的感受，当然，他倒愿意让她离开，从公司角度来讲，他们之间这种暧昧的关系已经影响到他人，从朋友角度，杨远应该有更健康更正常的选择。至于杨远是否领情就不得而知了……她自己提出，其实最好不过。

“那好吧。”不能强人所难。

许映洁出去了。刚走出门口，他便忍不住问袁佳，杨远是哪天回来，袁佳说下周一。那还有四五天呢，他自言自语，接着很快接道，袁佳，这事你可得作证，是她自己要辞职的，跟我没关系，我可极力挽留的，你看到的，要是杨远问起来，你得这么说。他以为袁佳一定会嘲笑他几句，谁料她根本看都没看他一眼，好像没听见，在那儿若有所思地发了会儿呆，忽然追了出去。

许映洁已经走了。袁佳追到电梯前，气恼地敲了几下按钮，等她回来时，发现自己的桌上多了个信封，上面有张字条……

抱着一个半大的纸箱，许映洁开始走向下个目的地。台历上的数字用蓝笔画了重点符号，她得记住这个特殊的日子。民政局的门口，还有人在等她。

“不打算回头了？”尽管现在的康文彬像个绅士，恢复了很久以前的面目。看到他时，她仿佛听到了他心底的声音。

映洁，我们都再想想。

她摇头，不想了。

房子到期了，存款是个位数。他们不涉及任何的财产纠纷，离婚的两个人如果都能过得一贫如洗，倒也离得轻松。

结婚六年，除了孩子，他们一无所有。

从民政局出来，天上忽然飘下了毛毛细雨，空气异常冰冷，寒风刺骨，这是今年的最后一场雨吧，这样的天气，让她想起清明节，她不喜欢。康文彬深深吸了口气，他的眼镜很快蒙上团团哈气，然后忽然百年不遇地笑了笑，他说，映洁，你信吗，我总有一天会赚很多钱。

她忘了有多久没有看过这种笑容，上学时他总是愿意围在自己身边转来转去，想尽一切方法逗自己开心，那些单纯快乐的日子已经那么遥远。文彬，如果那就是你所追求的快乐，那我祝你幸福，祝你早日美梦成真，也希望你在奔波的路上别忘了像今天这样偶尔停下来放松地笑笑。

雨水落在两人中间，像隔了水晶帘子，近在咫尺，却始终看不清彼此，两人站了很久，不知该往哪里去，离婚了，更像无家可归的孩子，彷徨而又无助，他和她此刻都希望有人能够收留。

康文彬的脸上笑容退去，眼镜上的雾气散去，眼圈忽然红了，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