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君主(14)

皇帝 作者:(波兰)雷沙德·卡普钦斯基


在皇宫中主要分三大派别集团,那就是王宫贵族、官僚显贵和所谓的“知己”。贵族集团的人是一帮极端保守派,由一帮大地主组成,他们主要是在皇权理事会里做事,他们这些人的领导者是已被判处死刑的国君卡萨(Kassa)。官僚派大多是一些有知识的、进步文明的人,他们当中的一部分人受过良好的高等教育,很多人担任政府部长,并在皇宫中担任一些行政职务。第三种人就是那些所谓的“知己”。他们是当权者的亲信,是受皇帝宠爱和信任的身边人。我们的皇帝陛下非常推崇建立强大的国家和中央集权,他非常通晓与贵族派进行斡旋的技巧。贵族派试图控制各个省份,以削弱皇帝的权力,从而让皇帝听他们摆布。因为皇帝本人不能亲自出面与贵族派斗争,所以,他不停地在自己圈子中钦定提拔一些人,作为人民代表。这些人都是从社会最底层的劳苦大众中选拔出来的聪明能干的年轻人,其中一部分是在皇帝与大众见面时,蜂拥在乌合之众中显头露脚的人。这些所谓的皇帝身边的“知己”、“亲信”们来自各个省,而且是一些生活无着、极度贫困的人,他们被直接选入皇宫的最高殿堂,但在这里他们却遭遇了来自那些世代承袭的贵族对他们的憎恶鄙视、仇恨与敌意。他们以难以言表的感恩心忠心耿耿地为皇帝服务,但是很快他们就尝到了皇宫中那种无可名状的滋味,感受到了宫廷中明争暗斗的权力之争的复杂。他们十分清楚,自己之所以来到这里,为的是给国家最高掌权人服务,他们只听命于皇帝陛下。对他们来说,皇帝钦定委任和信任的那些高官也就是他们应该信任的高官。书记部,即皇帝的政治警察部门,在皇宫中担任各类主管职位的人都由这个部监督操纵。他们到处安插他们的眼线和心腹,皇宫中所谓密谋私通的诡计都会被他们揭开,并且他们会给那些所谓的反对派戴上态度傲慢表现低劣的帽子。

记者先生,你听着,皇帝不仅仅自己钦定所有人的晋升和提拔,而且还要亲自跟他们每个人谈话。这些事都由他亲力亲为,无论是担任高层、中层或是低层各种职位的人都由他自己钦定任命。他钦定任命过的人有邮政局长、学校校长、警察局长,还包括那些普通行政长官、房地产经理、啤酒厂厂长、医院院长、饭店总经理等等。我再重复一遍,这些人完全是由他亲自任命的。在“授权命令钟头”,这些人都会被召到大厅里,站在望不到尾的长队中——因为人实在是太多,不计其数的人等待着皇帝的到来。然后,他们每个人列队按顺序走到皇帝面前,激动不已地聆听皇帝的决定、虔诚地?着腰接受皇帝的恩赐任命。这之后,他们激动地亲吻给予他们恩赐的皇帝之手,给皇帝深鞠躬,然后诚惶诚恐地退身走出大厅。皇帝甚至严格监督最低层职务的任命。这些人不是来自国家的某一部门,也不是来自国家的任何机构,而是直接来自皇帝本人的钦定。权力是多么重要啊!一个受皇权法则制约的普通人,此刻能与皇帝在一起,亲耳聆听皇帝宣布对他的任命,同时接受至高无上的皇帝的祝贺,此时就产生了一种人和人之间特殊的契约关系,这种契约来自皇帝陛下单方面创导的原则之一,即无论皇帝提升你还是贬低你,你所要遵?的唯一原则就是:忠贞忠诚,忠心耿耿。

我的朋友,你甚至可以把多年来人们在皇帝面前对他最亲近的人——书记大臣瓦尔德·吉尤尔吉斯(Wald Giyorgis)的各种抱怨和投诉,汇编成书,这些书足能摆满整个图书馆。他的罪恶罄竹难书,他是宫廷中最邪恶龌龊、最腐化堕落、最令人恨之入骨的人物,宫廷中下层人曾经支持过他。你只要让他感觉到你对他稍有不满或者告他的状,那结果将会惨不忍睹。你可以想象出那是怎样一种情景。但不管怎么说,还是有人敢投诉他。但皇帝陛下却对他的所作所为听之任之。瓦尔德·吉尤尔吉斯可以继续做他想做的一切,可以放纵自己做一切。然而,他的狂傲自大、胆大妄为、目中无人却使他失去了自制力和判断力。他自以为可以为所欲为,无人敢惩罚他,于是就去参加了一个阴谋颠覆组织的会议,结果,宫廷情报部门的人向皇帝陛下告发了他。皇帝本想等着他自己来汇报参加会议的事,主动承认他对皇帝有愧,犯了罪,可他见到皇帝时却对此事只字不提。简言之,他已经违反了忠贞忠诚的原则。第二天,皇帝陛下在“授权命令钟头”一开始,就先拿这位几乎能跟他平分权力的副手——书记大臣瓦尔德·吉尤尔吉斯开刀:把瓦尔德·吉尤尔吉斯——这位国家第二位掌权人,发配到南方的一个小省,担任一个无关紧要的官职。当突然听到这一决定后,我们可以想象得到,他会感到怎样的意外和恐惧,怎样如五雷轰顶,不知所措。此时此刻,他战战兢兢地躬身走到皇帝面前,亲吻了他的手,战战兢兢地向恩赐的皇帝深深鞠躬之后,退身走出皇宫,他就这样永远地告别了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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