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席话听来孝顺、谦虚,但却令人悲哀。可怜的姑娘被伤得很深很重。就如经典的苦情歌中唱到的那样,她眼睁睁地失去了爱人和朋友,却又无法痛斥任何一方的背叛,只能怪自己为何要和奥古斯塔成为情敌。她有幸成为第一个恭喜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的人。然而,她只是那个多余的人。她苦涩地猜测着,是不是因为奥古斯塔出生豪门,可以给他发展事业的社会基础,他才选择了奥古斯塔呢?失去欢乐和友情,没少让她流眼泪。
后来不知怎的,她挑起了一场争吵。奥古斯塔曾计划来米尔顿看她,苏珊对这场爱的盛宴至少抱有几分期待。但她的短笺中一定说了些什么,惹恼了奥古斯塔。奥古斯塔显然对于苏珊的背叛忍无可忍,最后写来三言两语,推说要陪父母去奥尔巴尼(美国纽约州的首府),无法前来,并在信末署名“你真正的朋友”。
这一事件是一个转折点,同时也表明了苏珊的坚强性格。就在那时,很显然,她已经对奥古斯塔或托马斯断了念头。两个浪漫女子嘴里的“爱的潮汐”,从此再未高涨。经过一整个夏天的心绪不宁,她彻底死了心。一个月后,奥古斯塔和托马斯告知了他们订婚的消息,她表现得相当淡定。
就在她听说奥古斯塔和托马斯订婚后的两天,奥利弗·沃德来信了。他说要从西部回家来。
他到的那个晚上下着滂沱大雨。苏珊和姐夫约翰·格兰特等候在码头的雨棚里,望着渡轮上三盏模糊的灯光从对岸波基普西慢慢驶近。苏珊此时想着无常的世事、脱轨的人生,心潮起伏难平,泛起丝丝寒意。她清楚他为何来,他知会过她。
她在等待一个陌生人走入自己的生命。她从未将他当作结婚对象来认真交往,而现在却要狠下心来非君不嫁。1873年的姑娘面对这样的情形,会是怎样的心情?此次会面充满了极具浪漫色彩的戏剧元素,一如她的某幅画作中的场景:提灯的灯光照在船夫的油布衣裤上,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手提旅行袋、跃上岸来。他穿着一件巨大的连帽大衣,让他看起来像是戏里的阴谋家。他解释说,这件大衣是他在野外的工作服,正儿八经的外套在旧金山被人偷了。
他这身装扮确实像从穷乡僻壤来的,也难怪别人小心提防。但毕竟两人通了那么长时间的信,也算是老相识了;再说他在信中的提议她也默许了,所以也就没有避嫌。于是三人挤进马车,紧挨着坐。她被两个大男人夹在中间,几乎无法动弹。一路上,他们将脸别向暗处。他身上散发出烟草和湿羊毛的味道,她闻着这陌生的气味,有一茬没一茬地找话说。
他们一到家,就看到她父母站在客厅来迎接他,老两口还大叫着怎么湿成了这样。在相互介绍后苏珊将他领上楼,去了他的房间——原本是苏珊自己的房间。他将旅行袋放进屋里,脱掉厚重的大衣,然后她看到他拿出一个弯形烟斗和一把巨大的木柄手枪,往她平时搁贝雷帽和软皮诗集的梳妆台上重重一放。
他这是在炫耀吗?天知道居然会有男人带着把枪来求爱。他从里到外已然西部化了。她的家庭在他心中意味着文雅,而他只有通过这种方式,以示抗衡。
此刻他们内心有着一些不确定,他们还在确认是否彼此了解而显出了尴尬和犹豫。他们站在门口,在她手中提灯的灯光旁,四目相交。这一幕酷似她的一幅画作——场景相同、灯光相同,惹人遐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