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节:闯荡(7)

闯荡 作者:徐正超


那儿临马路有一排柳树,我把自行车支在一边,坐在路牙子上拼命抽烟,同时看着楼门。我想哼哼一支能抒发此刻感觉的歌,但每一支都只在鼻子里蹓达出两声就断了,还是抽烟吧,唉……

快到两点的时候,我到一家在一楼顺窗户开的小卖店买了块口香糖,“呱嗒呱嗒”地嚼,好像频率和秒针跳动一致,很急。

她咋还没出来呢?

她咋还不出来?

她咋地了?

两点马上就到了,她咋……

她……

她出来了!

穿着黑色的长裙,有点儿晚礼服的味道。

可惜我忘了拿束花,或者,根本就没这概念。

我站起身,拍了拍屁股,走过去,竟然有些气喘吁吁的。

哎——

唉!

你等挺长时间了吧?

啊,不,不长……那啥……那个……

啥?

你穿这裙子……

呵呵,好看吗?

像鸡。

12

我嘴臭。这话在我望海老家的语言体系当中,就是说话不招人待见的意思。

说实话,正常聊天我还能对付,可就是关键时刻,想耍点幽默那会儿,大脑和口腔的联系就完全失控了,不是磕磕绊绊,便是形容词运用得极其拙劣,事与愿违。而我的朋友们,和我完全不同,特别是武宁、牛波涛,遇事简直妙语连珠。这大概和先天脑细胞发育,以及后天的玩命自我训练有极大的关系。

谁都得承认武宁的聪明,虽然,他出生在愚人节。

若把他脑袋扔智力测试仪里,恐怕真能把机器震傻了。我和他,还有牛波涛,小学就在一所学校,他比牛波涛大一届,牛波涛比我大一届。记得我四年级时,望海举行过一回少儿智力竞赛,我们仨都入选了校队,每天放学以后,大伙儿都跟着大队辅导员操练各种古怪习题,唯有武宁不理这茬儿,下学铃声一响,便逃之大吉,具体去向不详,有说到图书馆连借带偷印刷品去了,有说他跟踪女孩去也。反正老师拿他没办法,一怒之下,将其开除出“精英”队伍,但到临参赛测验时,他居然又死磨硬泡地回来了,且成绩明显高出平均线。到决赛时,该生表现得生龙活虎,笔试中,在睡一觉的情况下,还得了全市第一名,扣的零星小分,是错别字。

我们这群人鼓捣过的东西,武宁全沾过,什么书法、篆刻、绘画、写作、相声、表演、主持……样样不落人后。他从事过的行业更是五花八门,除了当采购员没揩着油儿,练地摊、作广告策划、广告营销、演员、电视台策划、电台主持人、电台节目监制、卖盒饭、教育机构执行经理人等等等等,无一例外赚得钵满盆盈。

他长了个倒鸭梨状的脑袋,俗称“南北头”,即使如今发福,脸盘也宽不过太阳穴以上部位,活脱脱中国版阿甘。他二十岁以前瘦弱如猴,眼下挺胸叠肚,公开说身高176厘米,体重176斤……其实,早就过200斤了。

不管牛波涛爱不爱听,我都得说,他和我的智商是肯定比不过武宁的,但牛波涛也绝不是笨人,而且对自己的喜好有种一根筋的精神。这厮自小喜欢相声、京剧、书法,到眼下仍没丢弃。

老家望海的语言环境,说白了真是不好,平翘舌不分,尾音夸张上扬,主语倒置。

倒想起牛波涛用家乡方言演绎的一个段子,说有个平日特别拽的流氓,蹲在法院门口,正好碰见邻居了,邻居问他,搁这旮——蔫头耷脑地干哈——呢呀,大格(哥)?流氓说,打官——市(司)呢。邻居也好事儿,打官市(司)——眨(咋)地,原告儿、被告儿——啊?流氓回答,他妈地,被告儿——我。邻居还跟着乱拍马屁,被告儿好啊——指定是给谁整受伤了啊?流氓摇头,被告好啥——呀?给银(人)打错骨缝儿(骨折)啦——弄不好蹲笆篱子(进牢),我得。半个月后,邻居又在法院门口看见流氓,眨(咋)又搁这旮撞着了呢——咱俩?流氓抽着烟,也不抬头,还是打官市(司)——呗。邻居还在那问,这回原告儿、被告儿——啊?流氓还不看他,原告儿。邻居来劲儿了,妈亲呐——这把可真牛×——,你。流氓扔掉烟头,牛啥×呀,你大嫂子叫银(人)强暴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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