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节:闯荡(8)

闯荡 作者:徐正超


就是在这样的口语范围里,牛波涛硬是把持住了,将普通话练得非常标准。

据说,到省城奉京一家剧团后,他为了练习胸腔共鸣,大冬天的,天儿没亮就跑到租住房附近小山上吊嗓子。这也是有基础,他在望海时,便经常在公园小树林里,冲着树丛叨咕绕口令,很长时间里,大伙儿都以为他是在偷窥青年男女谈恋爱呢。

这都是专业上的,为吃口饭,也应该。

实际上,此人最厉害的是对话反应,堪称机智。

他是很端正的方脸,额头有块疤,不笑时,略显凶。前些年戴瓶底子一样厚的眼镜,最近因为演戏的需要,改隐形了。他高大,但看起来不是特别威猛,大概和整天价拾掇得干干净净有关。

有一次,我、他及武宁在一起吃饭,说起他这两年开始掉头发的现象,我说,可能是肾亏导致的,武宁笑嘻嘻地接着道,听说牛波涛好像某些方面不行了——三分钟。牛波涛马上抢过话锋,对,确实差劲了,两次之间,得休息三分钟了。

13

我曾为三分钟祈祷过,你信吗?

人总会为一些事情闹心,没工作想工作,有工作想发财,没情人想情人,有情人想自由,有了合法手续想要孩子,就是种不上,四处求医问药,没结婚证的野鸳鸯,不想生,可又一枪一个,害得满世界寻找不容易遇见熟人的诊所撕心裂肺……

表面上,根本没法看出一个人究竟咋样,整天愁眉苦脸的,不一定就是真郁闷了;到处撒欢,24小时咧嘴的,兴许是满肚子孬糟,这个我清楚。不熟的,有说我八面玲珑,热情洋溢的;有说我桀骜不驯,冷得像冰的。都对。我就是一阵儿一阵儿的,可也不是露出啥样就啥心情。

和我说出的话差不多,我说施小君穿黑裙子像鸡,其实不是那意思,我想说的是时髦,我真觉得有些特殊领域的女子挺推动服饰时尚潮流的。

施小君听到我那样说,并没作出什么剧烈反应,甚至没反驳,仅仅是不大高兴地撅了撅嘴,然后便问我,去哪儿?到我家坐坐?

我说,你就上车吧。

在一个马路市场,我们买了一兜蚬子、半斤花生、两根蒜肠、两个地瓜。

二老胡家的油烟机有些报老,叫唤的声特大,吸不进去多少烟,我咳嗽着挽起衬衣的袖口,频频掂勺——辣炒蚬子,火小可不行,这辣椒末是纯的,真呛。我边叨咕着,边侧过脸,看倚在厨房门口的施小君,她笑成了一朵花。

尝尝!绝对馆子味儿,还行吧?

我把花生倒入干锅,拨拢。这个,是我小时最爱吃的,当零食……盐水,谢了!“哧啦”一股水气升腾而起,得把水炒干,相当牛×了。过去都是盐水炒黄豆,但我妈文明,我要出门就不让吃那个,知道为啥吗?呵呵,一个黄豆一个屁,我嘴馋,吃多了,再灌点儿凉水,呛点风,那就是屁股蛋子上拴挂鞭了——能响成一串!别笑,你没经验,这是生活。

做拔丝地瓜的时候,因为没敢使劲儿糟蹋二老胡家的豆油,搞砸了,出来的地瓜块儿个顶个黑乎乎,装在盘子里,像小煤堆。我说丢手艺了丢手艺了。她说,还行,可以算个特色菜。

我们都不会喝酒,也不爱喝酒,可是那天却连连碰杯。

我是想以酒壮胆。

她呢,她是为了什么?

我忘了我胡说了些什么,总之是犯了以前的毛病,下嘴千言,离题万里。

我们都有点儿激动,相识恨晚。

后来,我们到二老胡的书房,各自翻弄一些书。我们被酒精浸润得红彤彤的皮肤渐渐在黄昏来临之际变得粉嫩柔和。

我找到二老胡的随身听,又打开两节5号电池,装上,听。

音乐瀑布般从天而降,我几乎被震晕。

须臾,我把一只耳机放到施小君的耳朵眼儿,我摇头晃脑,怎么样?她微笑点头,身体随节奏轻轻颤抖。我把音量调到最大,将另一只耳机也给了她。

外面的夕阳,落了。

我屏着呼吸,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她颤了一下,很轻的。我缓慢地收拢手臂,搂紧,空气仿佛一下变得沉重,我的嘴唇离她很近,她好像躲了躲,还是迎我而来。我们的嘴唇匆忙碰了一下,分开了,很快又吸引到一起,湿漉漉的。我们摔倒在地板上,我的脑子彻底变得一无所有。我想冲进去,我从没有那样野蛮,我像一个吹到最薄的气球,我寻找接纳我的天地,疯狂而迷茫,在即将抵达的一刹那,我爆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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