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家从不见阳光、死气沉沉的小店铺。大门左边仅有的一扇窗,被堆积如山的三角形纸袋和纸箱遮得严严实实。门把上挂着一块记事板。
天花板上悬着几管日光灯,有位老妇人俯身看着灰色婴儿车里的小宝宝:“噢,他会笑了!”年轻一点的女人——老板娘——正坐在窗边的收银机前算账,她不以为然地说:“什么,我儿子会笑?不可能,他不会笑的,可能是嘴边的皱纹而已。他笑什么呢?”
说完,她继续算账,老太太则在敞了盖的婴儿车旁边转来转去。她拄着拐杖,步履蹒跚,患有白内障的眼睛尽管毫无生机——黯淡而幽怨,却丝毫不肯让步:
“他确实在笑呀。”
“那就奇怪了,杜瓦什家还从来没有人笑过呢!”孩子的母亲声明在先,把身子探出柜台看了看。
然后,她抬起头,伸长脖子喊道:
“三岛!快过来看!”
地上的活板门打开了,一个光秃秃的脑袋探了出来,就像从巨嘴里伸出的舌头: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三岛·杜瓦什从地窖里爬了出来,手里还抱着一袋水泥。
他把水泥放在地上,妻子在他耳边说道:
“那个人硬说阿朗会笑了。”
“吕克艾丝,瞎说什么呢?”
他拍拍袖子上的水泥灰,走近小宝宝,满脸疑惑地注视了很久,最后说道:
“他一定是拉肚子了。肚子疼了之后,嘴角就会有这样的皱纹……”他把一只手平放在另一只手上,在脸上比画着说道,“我们有时自以为是笑,其实不是。那只是在撇撇嘴而已。”
然后,他把手伸进童车,证实道:“您看,要是把嘴角往下拉,他就不笑了。他板着小脸,跟他哥哥姐姐一个样,打一出生就板着脸。”老太太说:“那您松开手。”三岛照做了,她大声叫了起来:“啊!您看,他就是在笑呢。”
三岛·杜瓦什站起身,挺直腰杆,气急败坏地说:
“您到底想要什么呢?!”
“一根上吊用的绳子。”
“您住的地方天花板有多高?不知道?来,拿着这个,两米应该足够了。”他边说边从货架上取下一卷麻绳。“活结已经打好!只要把头伸进去就行。”
老太太付完钱,转身对着婴儿车说道:
“看见一个会笑的孩子,心里倒是挺暖和。”
“是的,是的,是这样!”三岛咕哝着,“走吧,回家啦!现在,您最好在自己的家里把事办了!”寻死的老人把绳子绕在肩头,在灰蒙蒙的天空下渐行渐远。三岛转身回到店铺里:“唔,总算走了!这人够烦的。”他没有一丝笑容。
收银台旁边的婴儿车里,孩子动个不停。弹簧声咯吱咯吱,与孩子的咿咿哦哦混杂在一起,还有时不时迸发的嬉笑声。父母俩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见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