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祸从天降(3)

左手拈花:傅小石的才情人生 作者:徐良文


傅小石很喜欢小张,下放泗洪前,就带小张去看自己临摹的油画《毛主席去安源》,这是当时很流行的一幅画,因为刘少奇领导安源煤矿工人罢工,文章收入在中学课本中,刘少奇被打倒后,有好事者便翻案,说安源罢工是毛主席领导的,刘少奇是贪天之功,所以这幅画有了政治意义,被捧上了很高的位置。江苏美术馆的造反派自然不甘落后,就在碑亭巷和长江路的拐角处搭起一个很高的架子,指派傅小石画了这幅画,画有几丈高,青年毛泽东身穿蓝布长衫,手拿一柄油纸伞,匆匆赶往安源。傅小石怀着对毛泽东无限崇敬的心情精心临摹,画的形神兼备,栩栩如生。

望着老师这幅画,小张受到震撼,“我什麽时候才能画成这样呢?”“别急,你当务之急是要打好基本功。”“基本功怎样打?”“画素描。”小张受到启发,于是,就买了一个毛泽东的石膏像拿回家练习画素描。

小张是普通工人家庭,一家三口住在不足20平米的狭小房间内,活动空间很小,一天他正聚精汇神对着石膏像画素描,母亲要做饭,叫他挪地方让一让,一不小心石膏像“砰”的一声掉在地上摔成了几半,小张顿时惊呆了,打碎主席像可是死罪呀!

母亲见到这个情景,也吓了个半死,两人惶惶不安挨到天黑,等到半夜,母亲把石膏像用一张报纸包了要出外摔掉,出了巷口,看看四处无人,就把石膏像扔进了垃圾箱。她哪里知道,那时居民的阶级觉悟高的离奇,她的一举一动早被邻居看在眼里,到居委会举报了,顿时天降灾祸,小张和母亲都被抓了起来,定性为现行反革命。

大街小巷贴满了布告,要召开现行反革命的批判大会,会场就在铁道医学院广场上。王汝瑜得知小张成了现行反革命很是意外,他可是正宗的工人家庭,地道的无产阶级呀,怎么会成了反革命呢?她想证实一下这个反革命的小张是不是她熟悉的小张,便带着女儿来到了批斗现场。广场上人山人海,所有的人都情绪激昂,口号声震耳欲聋。王汝瑜终于看清了,确实是自己熟悉的小张,只见小张头发蓬乱,衣服脏破,和平时见到的那个青春小伙判若两人,他和他母亲都被五花大绑跪在台上,几个全副武装的彪形大汉按住他们的肩膀,几个带红袖章的人手拿红宝书(毛主席语录本)轮流上台批斗,有一个批斗者情绪激动,上台后狠狠踢了小张一脚,小张轱辘一下瘫倒在台上,又被站在两旁的彪形大汉像拎小鸡一样拎起来。女儿小红吓得哇的一声哭了起来,王汝瑜的心也是怦怦跳着,她慌忙拉着女儿匆匆离开了批斗现场。

枪毙小张的布告贴在墙上,一个大红的勾画在小张的名字上。后来,王汝瑜得知,小张被枪毙,他母亲被判刑。小张的老父亲经不住这样的打击,用一把铁榔头猛击头部自杀身亡。

此时的王汝瑜并不知道,小张在被审讯期间,经受不住严刑拷打,竟然供认自己打碎毛泽东石膏像都是傅小石幕后指示的。

事关领袖像大案,政法机关办案人员不敢怠慢,翻开傅小石历史档案,原来是个右派,这还了得,将案情通报五七干校。干校的头头得知消息,如获至宝,立功的机会到了,立即派人赶赴泗洪实施抓人。

这样,傅小石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以莫须有的罪名被从下放的重岗公社抓了回来。

3、

远在南京城的王汝瑜起初并不知道傅小石被抓,但她隐约感到丈夫似乎出了事情。因为,好长时间没有接到丈夫的信了。那时电话不普及,电话是身份的象征,县团以上级别的干部家中才有电话。一般人家都靠书信联系。傅小石下放后,夫妻俩几乎每天通一封信。有时,劳动紧张来不及写信,傅小石就用画代替,有时画头猪,有时画头牛,王汝瑜一看就明白,丈夫在养猪,养牛或是在田里劳动。

还有,好长时间没收到丈夫的工资。以前,丈夫总是准时把工资从泗洪寄回来。

王汝瑜急的团团转,到处打听丈夫的消息。

她去了美术馆,去了国画院,去了一起下放的知青家,可是,没有人能告诉她确切的消息。万般无奈之下,她准备亲自去一趟泗洪。可是,泗洪路途遥远,一来一回要两天时间,一个女人带一个孩子去一趟实在不易。还有就是路费,车票要7元多,那时,王汝瑜一个月的工资只有20元。就在这时,一个国画院要好的会计偷偷跑来告诉她:别到处乱找了,你丈夫关在高资,被隔离审查了。

虽然不是个好消息,王汝瑜心中还是一块石头落了地,毕竟知道了丈夫在什么地方。她不知道丈夫为什么被审查,那时间,闹不明白的事实在太多,今天你还是革命派,转眼工夫便成了革命对象,司空见惯,也就见怪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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