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幼渔先生因有一位贤内助,自己便有意无意地在课堂上向学生们透露一些家居琐事,以至到了下次上课时,便有另一班捣乱的女学生提出:“老师,这一班还请给我们讲讲内人的事吧。”弄得老马很是为难,只得嘿嘿一笑,翻开讲义来,模糊过去。
老马虽非老蚌,却也能孕出新珠。他有一个极漂亮聪明的女儿,取名马珏,20世纪30年代也在北大政治系读书,被公推为校花。于是马幼渔先生经常被一些好逑“君子”在背后戏称为“老丈人”。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不仅同龄学生追花者成群,据说道貌俨然似周树人者,虽跟老马是同事,于小马是长辈,但心灵深处亦觉着小马十分可爱。中国人一向讲厚道愿为长者讳,笔者自然也不敢妄言。只听说老周小马一对老小来往很有点儿密切,年轻人赠书写信那一套玩艺都不陌生。按说这些事儿应该都属正常交往,可是待到小马结婚嫁人,他们的交往戛然而止,就显得有点儿不太正常了。
马二先生极爱国,抗战时滞留北平,每遇朋友弟子,第一句话总问“听到什么好消息吗”,可惜先生没有来得及等到抗战胜利,便抱憾而去了。
老四马衡是个金石学家、书法篆刻家,字叔平,别署无咎、凡将斋。他早年在南洋公学读书,曾习经史、金石诸学,任西泠印社第二任社长,1922年被聘为北京大学研究所国学门考古研究室主任兼导师,同时在清华大学、北京师范大学、北京女子师范大学兼课。马老四是个命运的宠儿,有幸娶了宁波巨富叶家的小姐。尽管叶小姐看不起他在北大任教职,给他精神上带来些苦恼,但在物质生活上他还是安然享受了的。在北大教授群中,他显得十分阔气,平常总是西装革履,出入有小汽车(胡适买车还在他之后呢)。四先生精于金石,曾着《石鼓文为秦刻石考》,为内行称许。他不但能篆刻,也能鉴定文物,每见膺品,便不客气地说“西贝,西贝”(即假的)。这副神情常被钱玄同模仿取笑。马四先生为人一样有礼貌,亦好谈笑,与钱玄同、周作人等均友善,常聚饮。1924年11月,清室善后委员会成立,马衡参与故宫文物点查。1925年故宫博物院成立,马衡任古物馆副馆长,后来又荣升为院长,直到1953年病故。
抗战期间,马四先生与故宫博物院同仁一起,为保护国宝,冒着炮火硝烟,不畏艰险、不辞劳苦,带着故宫文物南迁、西运,创造了万余箱文物一件未损的奇迹。
马四先生毕生致力于金石学的研究,上承清代乾嘉学派的训诂考据传统,又注重对文物发掘考古的现场考察,主持过燕下都遗址的发掘,对中国考古学由金石考证向田野发掘过渡有促进之功,遂使其学术水平领先于时代,被誉为“中国近代考古学的前驱”。其主要着作有《中国金石学概要》、《凡将斋金石丛稿》等。
老五马鉴,字季明;老七马凖,法号太玄,曾出过家。两位均在大学教过书,只是与北大无缘。老九马廉,字隅卿,着名小说学家,专门研究明清小说与戏曲。他能在鲁迅之后教授北大中国小说史,学力可见不一般。九先生好收藏小说戏曲,所得极多,因为这些小说戏曲以前是不登大雅之堂的,所以把所得称为不登大雅文库。他曾得到一部20回本的《平妖传》,极珍视,于是自号平妖堂主人,又曾得《雨窗集》、《欹枕集》话本二册,为清平山堂刻本,也极喜爱,乃请沈兼士书额云“雨窗欹枕室”,友人也称之为雨窗先生。九先生用功甚勤,着作甚多,但少发表。1935年2月19日,马九先生在北大第一院上课时,突发脑溢血,伏于讲台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