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
髋关节手术的结果让我们非常失望,但出院回家后,我们发现好的事情也在发生着。尽管障碍重重、充满挑战,但帕特里克·亨利开始以他自己独特的方式成长。他喜欢儿歌,我们一唱儿歌,他就显得挺高兴,而且他特别喜欢跟着哼哼曲调。我们把他经常听的,唱字母、数字、音调的曲子都录下来,反复放给他听。而且,他的发音似乎很好。六个月大的时候,他的祖父跟我们说,帕特里克·亨利会说话了,他叫了声“爷爷”。我很怀疑。但很快有一天,帕特里夏下班后把他从托儿所接回来,他说“嗒嗒跑”。也许我爸爸真的听见他说话了。谢天谢地,我们终于不用担心他可能存在智力问题了。
我们的儿子开始茁壮地成长。他很快显现出一种性格魅力,让我们感到惊讶。当我们给他戴上支撑架的时候,那东西约束性很强,很不舒服,但他就像一个小战士,很少哭或是抱怨。当我们告诉他不能做什么事情的时候,比如拉手术的缝针,他很快就明白了。他像个小大人,我们不用担心每次转过身去的时候,他会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帕特里克·亨利是个喜欢笑的快乐孩子。他好奇心很强,对每一个奇怪的东西,都想伸手摸一摸,了解更多。当他学会了一个新技能,比如刚学会弹钢琴时,显然他有点儿喜欢展示自己的这个本事,喜欢弹钢琴时人们对他的注意。他学得很快,能够快速大量地汲取身边的知识。这些让我感到骄傲,不得不承认,我们喜欢炫耀他。
我们报了一个由“视力障碍学前服务”机构办的家长班,来帮助我们应对问题,并向其他的家长们学习。在那里我们见到了,在我看来像是遇到比我们的问题要严重得多的家长们。我不知道为什么,因为按理说,帕特里克·亨利所患的综合性的身体折磨,对付起来应该更具挑战性。起初,我和帕特里夏会和大家自由地分享我儿子的好消息、我们的新进展。每个星期,我们似乎都有一些新的、让人兴奋的事情和大家分享。但过了一段时间之后,我感觉我就像那些让人反感的家长,滔滔不绝地夸着自己的宝贝孩子。尽管在我们经历了这一切之后,有一点自夸似乎也是合理的,但我们还是决定不去了,把喜悦留给自己。
帕特里克·亨利
在髋部和腿部的手术失败之后,我迎来了第一个眼睛手术。我两岁刚过,我的父母对这个手术很乐观。我将有眼睛了!虽然我还不能通过它们看见东西,但至少我的脸对于别人来说看上去正常了。大家都知道,手术都会有风险。当然,也可以没有修复性义眼,那样的话我的脸可能会变形,变成一副下陷的面孔。他们肯定不想那样。
第一次的眼睛手术成功了。医生在我的两个眼眶中分别植入了一个多孔的树脂眼球,它们可以让眼眶伸展、塑形,并促进骨骼生长。十七毫米的球体只是“训练”眼球,因为它事实上并不够大。将来,我还会再做一个手术,换一个大一点儿的眼球。最终,在我的眼眶成型之后,我会植入两个手绘的修复性义眼,它们可以很方便地摘下来清洗,然后再戴上。
手术后,我缝了好多针,来把眼球固定在眼眶里。我上面的眼睑需要缝合,以保护眼球。显然,我的脸肯定很难看。脸部出现了严重的水肿,就像一道黑、蓝、黄的彩虹。开始的几天,我的脸看上去越来越差。但是医生告诉爸爸妈妈,不能对我的脸作任何处理——不能冰敷,甚至连擦掉包扎上面的血痕都不行。爸爸告诉我,我看上去比他见过的任何职业?手都还糟糕,比穆罕默德·阿里跟乔伊·弗雷泽第二次对抗之后的肿脸都严重得多。我看上去这么差,肯定难受极了,因为爸爸说,我眯着眼,表情痛苦。爸爸妈妈必须告诉我,我不能碰我的眼睛。就算缝针的地方痒,也不能挠,因为可能会影响手术效果。所以,手术后的几个星期,我没从碰过我的眼睛。爸爸说这对于一个两岁的孩子来说是很棒的。其实,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
在差不多四岁的时候,我可以做第二次的眼睛手术了。但这回,也不会比上次好受,而且进行得并不顺利。眼球的大小从十七毫米增加到二十一毫米,但眼球太大了,在眼眶里待不住。医生告诉爸爸妈妈,从死尸身上取下的一部分真眼组织将被植入,来帮助固定眼球,但后来出于对艾滋病的恐慌,外科医生决定用人造合成材料来代替。但它没能固定住眼球,然后周围区域感染了。好像还不止这些,我对麻醉剂还起了反应。
手术后,我出现了嗜睡,而且跟原本的我完全不一样。我坐在那儿,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包括我的音乐磁带和吵闹的玩具。我们的房子寂静无声,和原来有我在的时候很不一样。手术后的第一天,我的父母觉得我第二天就会好了,这只是麻醉还没完全过去。但到第二天,我还是晕乎乎的,好像药劲还没过去。事实上,我看上去是更糟糕。他们担心起来。
整整两天后,我的父母害怕我会脱水。因为我不想喝水,如果他们强喂,我会都吐出来。我只想睡觉。他们又试了一次,想让我喝一小口,可还是不行。那时候,已经很晚了。由于他们联络不到给我做手术的印第安纳波利斯的医生,我们去了附近的一家医院挂急诊。
因为我没有明显的出血和剧烈的病征,接待的护士认为我的情况不是很严重,就让我们等着。四个小时后,一个医生从检查室旁经过,爸爸告诉他我刚做过手术,手术后已经两天不吃不喝了。更要命的是,我呕吐起来,又开始?。但医生给我做了一个快速检查之后,说我没事。说完之后,他就走出了检查室。
爸爸火了。就在他正要走出检查室,找人抱怨的时候,我喝了一小口水。这让他停下来,他和妈妈观察着我是不是能保持住。当我稳定下来,又喝了点儿水时,他们放心了,然后我们回家了。但这个“放心”是短暂的。虽然我能吃一些流食,也不吐了,但两天之后我还是迷迷糊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