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9.马德里(5)

我的最后叹息 作者:(西)布努埃尔


诗人伊诺豪萨来自马拉加地区一个富裕的地主家庭(又一个安达露西亚人),他的诗歌既大胆而又现代,但在信念和政治表现上他则是一个保守派,他与拉马米耶,德·克莱拉克的极右翼党派关系密切,后来他被共和派枪毙了。我们在大学生公寓相识的时候他已出版了两三本诗集。

费德里科·加西亚·洛尔卡是比我晚两年来到公寓的。他来自格拉纳达,他是由社会学教师堂·费尔南多·德·洛斯·里奥斯的推荐来公寓的。当时他已发表了一部散文集《印象与风景》,书中记述了他和费尔南多及其它安达露西亚学生的旅行。

他聪颖、和善,举止一向十分优雅,领结打得无可挑剔,目光深沉、明亮,费德里科有一种吸引力,一种无人能够抗拒的魅力。他比我大两岁,是一个乡间富绅的儿子。最初他到马德里学哲学,但不久就丢弃主课,投入文学生涯。不久他就认识了大家,而大家也都认识了他。他在大学生公寓的房间成为马德里最令人向往的一个聚会场所。

我们从第一次相见时起,就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尽管我们之间形成绝对的反差,粗劣的阿拉贡人和优雅的安达露西亚人的反差--或许正因为有这种反差--我们总是走在一起。晚上,我们去公寓后面的一个空场(那时田野一直延伸到地平线处),坐在草地上,他给我读他写的诗,他念得庄重、严肃。在与他交往的过程中,在他日复一日向我展示的那个新天地面前,我渐渐地变了。

有人告诉我,一个叫马丁·多明戈斯的巴斯克来的家伙断言洛尔卡是个同性恋者。我无法接受这个说法,那时马德里只有两三个鸡奸者,绝没有什么理由猜测费德里科是这种人。

在饭厅里,我们并肩坐在校长餐桌前,那天乌纳慕诺、欧赫尼奥·多尔斯和我们的负责人阿尔贝托坐在我们前面的主桌上。喝过汤之后,我低声对费德里科说:

“我们出去一下,我必须对你讲一件严重的事情。”

他有点儿吃惊,同意了,我们就站起身。

长辈们同意我们提前离开,我们来到附近一家小酒店,一进门后我就告诉费德里科,“我要和巴斯克人马丁·多明戈斯打一场。”

“为什么?”洛尔卡问我。

我犹豫了一下,不知怎么表达我的意思,就唐突地直截了当问他:

“你真是个同性恋者吗?

他被极度地伤害了,站起来说:

“你我的关系算完了。”

他就走了。

当然,当天晚上我们就和好了。费德里科既没有女人气,也没有女性的痕迹。他既不喜欢这种滑稽的模仿,不喜欢这类玩笑,就像阿拉贡曾讲过的那种话;那是几年之后,阿拉贡来到马德里在公寓开会,他想激怒负责人,(他的目的完全达到了)便问负责人:“您是否知道哪个感兴趣的小便池?”'

我和洛尔卡,或者还有别的伙伴在一起,度过了难忘的时光。洛尔卡使我认识了诗歌,特别是西班牙诗歌,他对此深知,熟解,当然还有其它的书籍。比如:他让我读过《金色神话》,这是我遇到的第一本关于“文体学家”圣西门的书,后来又成为影片《沙漠中的西蒙》。费德里科并不信奉上帝,但是他保留着一种对宗教的伟大的艺术情感。

我保存着一张我们坐在一个摄影师的纸板摩托车里的照片,那是在1924年马德里圣·安东尼奥的露天舞会上拍的。凌晨3点(我们俩全喝醉了)费德里科在照片的背面用了不到三分钟即兴写下一首诗,然后把照片给了我。岁月在不断地、一点一点地抹掉这铅笔笔迹,·我怕失掉这首诗,就把它抄了下来。诗是这样写的:

在弗洛里达的圣·安东尼奥

上帝送来了第一场露天晚会

路易斯,在迷人的清晨

唱起我永不凋谢的友情

月亮的光芒

穿过高空中平静的云

转换着绿色和黄色的夜晚

使我的心闪闪发亮。

路易斯,我满怀炽烈的友情

编织出一股股微风

孩子在悲哀地抚琴

没有一丝笑容

在层层弓弦下

握紧你友谊的手

后来在1929年,他在赠给我的一本书上题了几行诗,也是没有发表过,但我十分喜欢这首诗:

黄色的田野

蓝色的天

黄色的田野

蓝色的山

荒原上

一棵橄榄树在摇动

一颗孤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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