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可糟了!”克莱尔重重地叹息一声,沮丧地坐了下来,仿佛一名战败的士兵。她环视四周,房间里多么安静,光线也很好,可美好的时光似乎只能持续短短的几分钟,稍纵即逝。她为这逝去的几分钟心痛不已,并且再次感到现实的荒诞和自己的无能。她死死盯着石田头顶上方的某一处,继续快速地尖声尖气地嚷嚷,几乎有些歇斯底里:“这家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您觉得他是一个人住吗?千万别跟一个女人和一群吵吵嚷嚷的孩子住在一起,要真是这样,我只有搬家了。真搞不懂,往常要是有人新搬进来,门房都会打个招呼。现在倒好,人都住进去了,我们还啥都不知道!”
克莱尔突然停止抱怨,闭上眼睛,深深地呼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唉,怎样才能从这场灾难中解脱出来?石田出神地凝视着那扇亮灯的窗户,突如其来的倦怠感包围了他,仿佛身体某处早已被遗忘的隐痛刹那间又复苏了。过了一会儿,克莱尔睁开眼睛,邻居先生阴冷的眼神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石田缓过神来,摆出一个绅士的笑容,问她:“您有没有试过……”看到情绪几乎失控的克莱尔,石田吓得没有敢把话说完。
克莱尔的嘴角挂着一丝苦笑,这是一种相当西式的表情,似乎是精神崩溃的前兆。
“什么法子都试过了,”她焦躁地解释道,“您演示的呼吸法,医生的治疗方案,还有瑜伽……哪样都没用,什么都没法让我镇静下来!我受不了噪音,就是这样。安静是多好的东西啊,虽然很冷漠,可是不会打扰任何人呀。”
说到这里,克莱尔咳了两声,这些话让她更加烦躁不安。她中邪似的把头猛然转向亮灯的窗户,希望这一切都只是个梦。然而现实就是现实,那套公寓的的确确已经住进了人。
强烈的焦虑感排山倒海般地向克莱尔袭来,这焦虑像一把钢钳,狠狠地夹住她脆弱的心脏。未来可能出现的噪音是多么可怕啊!它将从天花板上、从墙缝里丝丝缕缕地钻入她的房间,渗入她的生活,侵入她的世界!
石田站起身,端着茶壶进了厨房。“别泡啦,我头疼,我要回家了!”克莱尔冲着石田的背影喊道。她必须赶回去听听动静,到现场证实一下。石田把她送到门口,两人来了个日式告别,两人相对着,简单地鞠了一躬。克莱尔很喜爱这种告别方式:双方的头很随意地那么一低,与对方形成不是很规则的对称,节奏的掌握也完全在于个人,不一定非要和对方合拍,很自然,也很随性。在她看来,这种没有任何肢体接触的告别方式蕴含了彼此间的无限敬意,相比之下,西方人极尽夸张的拥抱式告别简直就是用来侮辱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