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指了指诊室的窗户，应道：“对。”

“在花园的尽头有一扇门，从门里走出去就到街上了。”

“对。”

“那扇门没有上锁吧？”

“没。我能知道你想要干吗吗？”

“克莱尔，让我们远走高飞吧，只有你和我！”

克莱尔一手拎着书包，已经走到了门边。

“去哪儿？”

“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我可以从花园走吗？”

迪特里希机械地站起身，点了点头表示同意。“稿子的事，我会再打电话联系你的。”这算是克莱尔对拒绝他所表示的歉意。迪特里希有些恼火，用微颤的声音冲她喊道：“再见啦，布兰古尔小姐，祝您一切顺利！”可此时，通往楼梯的那扇门已经在克莱尔身后关上了。理疗师没有心情招呼下一位病人了，他重重地砸了几下房门，颓然把自己关在偌大的诊室里。

克莱尔穿过楼房后面树木葱茏的庭院，从一扇小小的门里走上了街道。她环视四周，感觉心脏突突直跳，突然她发疯似的狂奔起来，穿过一条街，又拐上另一条，一直跑到筋疲力尽，才在一家古玩店门口收住脚步，弯下腰呼哧呼哧地喘气。她的脸庞映照在古玩店的橱窗上，正好跟一张脸色煞白、表情惊恐的非洲面具重叠在一起，这让她吓了一跳，不禁惊呼出声。她自己都不明白这样疯跑的缘由。街上很安静，克莱尔试着让自己平静下来。

这时，76 路车从远处开了过来，她一口气冲到五十米外的公交站台，赶上了这趟车。

“克莱尔，这么巧！明天有个大事想麻烦你。露西的老师还在罢工，我一时也找不到别人来照顾她，所以……”她一边说，一边故作亲昵地替克莱尔掸了掸肩膀上的灰尘，其实那上面根本没有灰尘。

“哦，明天我可能没空。”她不冷不热地说。当她一看到小露西期待的眼神时，又有点于心不忍了，加之急于把露易丝打发走，好读石田的信，克莱尔只好答应明天照顾露西几小时。

母女俩心满意足地走了。克莱尔刚刚拆开信封，就听见一个男人的声音冲她喊道：“嗨，布兰古尔小姐，您还好吧？”罗塞蒂从路边的咖啡馆走了出来，脸上笑意盈盈。他今天穿了一件格子衬衣，克莱尔闻到他身上浓烈的烟味。“您抽烟？”她忍不住问道。

“嗯，有时。”

“您今天不是要去监考的吗？”

罗塞蒂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跟着克莱尔走了起来。他就那么一言不发地走着，一直陪克莱尔到了公寓楼下。此刻，克莱尔对他的存在感到既尴尬又恼火，她愤愤地想：这是干吗嘛？像个老公似的那么安静地站我旁边。终于到家了，她蚊子哼似的说了声“再见”。

打开房门，克莱尔赶紧插上门闩－－上一次做这个动作，还是三年前舍瓦利耶太太家发生入室抢劫案以后呢。现在，终于可以安心读信了。克莱尔迫不及待地打开信封，石田的字迹扑入眼帘：

亲爱的克莱尔：

如果您能得到这封信，那么在你读这封信时，我肯定已经离开了。您可否于24号上午11点赶到罗丹博物馆的花园？

我会在那里等您。路上可能会有人跟踪，请多加小心。切切。

达雄石田克莱尔把信笺装回信封，抑制不住地大笑起来。后天就是24 号了，她会去吗？当然。她会多加小心的，可是要小心什么人呢？不知道，但潜意识中，她已经把跟踪者设定成穿格子衬衫的楼上邻居，并觉得颇为有趣。

她从冰箱里拿出一盒烤苹果和一份普罗旺斯鸡卷，一起放进了微波炉。接着她按下电话答录机，语音提示说“您没有留言”。晚餐是坐在电视机前吃的，她一边看新闻，一边听着楼上的动静。楼上倒是很早就停止了踱步声。

这天晚上，克莱尔吃了一片安眠药，很早就上床了。临睡前她作了一天中最后一个决定：就像病人在进手术室之前会给自己办份手术意外保险一样，她决定给父母打个电话。

十一“喂，是我。”克莱尔对电话那头的母亲说。

“‘我’是谁啊？”母亲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