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头开得漂亮。

“克莱尔。”

“喔！你跟你姐姐的声音差不多，我总听不出来谁是谁。”

克莱尔害怕给父母打电话，如果可以的话，她想把这句话改成“克莱尔害怕自己的父母”。虽然这话听起来有点匪夷所思，但却是半点不假。

“我最近要去巴黎参加一场玩具博览会……”

母亲还在絮絮不止，克莱尔已经不在听了，心不在焉地望向窗外。对面四楼的窗户后面，库尔图瓦太太正向她微笑着示意晚上好。当她第三次点头致意时，克莱尔意识到一定有什么事不对劲了。她赶紧挂断电话，拿起石田家的钥匙，以最快的速度冲到库尔图瓦太太家门前。

“哪位？”库尔图瓦太太的声音细若蚊哼，但听上去很是紧张。

“我，克莱尔。”

门开了，一张了无生气的老脸从门后探了出来。库尔图瓦太太裹着一条洗得发白的粉色绒布睡裙，稀疏的头发束在薄薄的发网下面，眼神里尽是慌张与不安。

“我听见石田先生家里有动静，”她把克莱尔请进门后说，“我以为是他回来了呢，就想下楼向他问个好，可是按了门铃却没人开门，我就又回到楼上，在家里听了一会儿。我听见挪动家具的声音、开门关门的声音，甚至马桶冲水的声音，但他家一直黑黢黢的，一盏灯都没开！”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克莱尔暗自思忖：谁说库尔图瓦太太耳朵不好使？经老太太这么一说，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头也不抬地在书桌前待了好几个小时了，后来又在厨房里和父母通电话，石田家发生了什么，她根本注意不到。“就是刚才！我给您打过电话，但您家占线。”老邻居回答。

克莱尔径直走到客厅的窗前，从这里看过去，罗塞蒂的公寓一览无余。他家的窗帘是拉着的，但窗帘后隐隐透出的光线显示主人在家，或者至少说明他家的灯开着。

“库尔图瓦太太，您回忆回忆，当您听到楼上有动静时，罗塞蒂在自己家里待着吗？”

老太太变得惊慌失措起来，仿佛寻回了孩提时期被老师喊到讲台上，要她背诵法兰西历代国王年表时的那份紧张。她的眼珠在眼窝里飞速旋转着，显得很是滑稽。

“我……我想不起来了。您知道不，唉，虽然很难启齿……我想，他应该发现我会偷看吧，自从他家装了窗帘，窗帘便一直紧闭着。”

“哦……”克莱尔心想，这老太太也真是的，这么好的地形，竟然没能好好把握。她有些恼火，大步朝门口走去。“您去哪儿呀？”老太太忧心忡忡地问道。“去石田先生家看看，也许有人入室抢劫了呢。”声音如此之大，连克莱尔自己都感到惊讶。

“不可以啊，布兰古尔小姐，那人很可能还在他家里呢！”库尔图瓦太太衰老的声音因恐惧而颤抖。她心中暗自纳闷，这姑娘干吗那么大声地朝我嚷嚷呢？

“那您和我一起来吧。”克莱尔说。

大大出乎她意料的是，老太太竟然爽快地答应了。只见她的两眼“刷”的一下亮了，就像是节食了好几天的大胖子突然看到一家糕点铺，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冲上前去。她走进卧室，很快就又出来了，手里攥着一把手枪。

“有没有搞错啊！库尔图瓦太太，您觉得我会让您这样子下楼去吗？请把枪放回去，否则您就只能留在这里。”

老妇人听从了，不过这一行动带来的效果已经让她很满意。

“那把枪哪来的？”克莱尔问道。

“我丈夫留下来的，阿尔及利亚战争的纪念品。可惜枪里没有子弹，我甚至不知道上哪儿买。我们走吧？”老太太看起来挺放松的。

克莱尔走出房门，库尔图瓦跟在她身后，两人之间隔着一段距离。走到楼梯平台上时，她俩看见露易丝正靠在对面的窗边吸烟。克莱尔主动热情地冲她打招呼，这倒让后者感到十分意外。其实，克莱尔盘算的是，待会儿万一有什么情况发生，有人看见总比没人发觉好些。两人静悄悄地走进石田的公寓，克莱尔摁亮屋里的电灯。

“您疯啦？”库尔图瓦惊呼一声，赶紧把灯关上。

“这有什么啊，”克莱尔毫不客气地反驳，又把灯打开了，“我们完全有权待在这里，石田亲手把钥匙交给我。我们是他的朋友，可以说来这儿替他浇花。”“可是他没种花呀。”库尔图瓦说。

克莱尔不再理会库尔图瓦，她从窗口向外看去：罗塞蒂家的窗帘依然紧闭，而露易丝已经消失不见了。“没事儿。”她边说边环顾四周。可有两件事情她没声张。一是从踏进石田家门的第一步起，她就嗅出了罗塞蒂身上那种淡淡的香水味，那是一款低调而香味持久的意大利科龙香水，跟他下国际象棋时，她就记住了这种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