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格朗感到失望，他本来期望一向咄咄逼人的女编校会收敛锋芒，对自己说点温柔的话语。“那您呢？如果不介意的话，可否说说您的感情生活？”

“哦，很好啊。我还是跟迪特里希在一起。另外还有一个邻居，我们是朋友，我挺喜欢他的，但这个故事太复杂了。他说话不多，是个谜一样的男子。”

她想起了石田的笑容，他笑起来会露出整排牙齿，笑得像只柴郡猫。她继续说道：“您有没有觉得，我们对那些比较沉默的人赋予太多的想象了。人们总喜欢自以为是，妄自揣测他们沉默的意图，在他们对话的空白处填上自己想听的句子。我就曾发现，在某些人的沉默背后其实什么都没有，那只是一种手段、噱头或姿态。人们从来不会去想，对方之所以保持缄默，可能只是因为他无话可说。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您说这些，总之我不觉得他……我很担心……”

此时，克莱尔面色煞白，她神经质地把棍子面包的软芯搓成球，排在餐刀前面。勒格朗有些担心了，他数了数，她已经搓了九个小球了。

“不好意思，失陪一下。”克莱尔推开椅子，站起身来。

她感觉很糟，番茄、茴香和苹果在她的胃里开起了碰碰车。更可怕的是，远处餐桌边的那个男人越看越像让－巴蒂斯特。她的五脏六腑翻滚起来，冷汗直冒，脑袋也变得昏昏沉沉。她穿过整个餐厅，像初学滑冰的人踩在滑溜的冰面上一样，跌跌撞撞地进了盥洗室。好不容易撑到洗手池边，她立即“哇”的一声呕吐起来，吐出来的蔬菜几乎跟吃下去的时候没什么两样。在这一时刻，她很奇怪地想到了露西，自己就这样把她丢给了勒格朗，如此怪异的组合让她感到不安。盥洗室的门被推开了，进来的女士闻到呕吐物的味道，赶紧掩鼻。

“很抱歉。”克莱尔边说边用纸巾把嘴擦干净，并赶紧放水冲洗。“没关系。”女士走进隔间，把自己关在里面。

克莱尔听到门后传来卷纸转动的声音，显然她拽了很多，接着是一阵衣料的摩挲声。克莱尔站在洗手池前，镜中的自己面无血色，嘴唇灰白，两眼通红。她朝手上吹了吹，检查自己的口气是否仍有呕吐留下的异味。

“见鬼，见鬼，见鬼！”

克莱尔嘟囔着推开盥洗室的门，踉踉跄跄地走回餐桌。勒格朗和露西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仿佛她是风暴后抱着木板在海上漂流的海难幸存者一样。

“沙拉里可能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她喃喃解释道。“这简直是丑闻！”勒格朗大喊，迅速把侍应生招来了。“帮我把马拉美先生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