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关上了教堂的大门,与伊莎贝尔并肩坐在长椅上。那柄解下的长剑倚在一边,伊莎贝尔抚摸着它,她从头上取下银色的丝巾,将剑柄上的宝石擦亮。
明天,她就要离开盖尔特布赫。对于马克西米利安,对于士瓦本,盖尔特布赫也许只能面对决战的命运,这个时候,他要把自己的未婚妻送到最安全的地方去。
伊莎贝尔的反对和泪水没有改变他的决定,这几乎是他第一次违拗伊莎贝尔的意愿。他将母亲遗留下的紫晶项链和黄玉梳子交给了她,作为终身的信物。
自从决定分别,他就不再轻易与她见面。两个人单独相处,几天以来这是第一次。
伊莎贝尔伏在他的怀里,泪水湿透了他胸前的衣服。披散在背后的栗色长发随着她的抽泣波浪一般起伏不定。马克西米利安拉起自己的披风,将两个人紧紧裹在一起。
她哭得太厉害了。马克西米利安捧起未婚妻的脸,亲吻着她,不断用双唇擦拭着她的泪水。
"让我留下吧,让我留在盖尔特布赫吧!"伊莎贝尔恳求着。
这一边脸颊的泪水擦干了,那一边又被打湿。泪水从她的双眼中不断滚落下来。
"不。伊莎贝尔,你应该明白我为什么这样做!"
马克西米利安低声说道,却将她抱得更紧。
"马克西米利安,我不愿意离开,我害怕从此再也看不到你。"伊莎贝尔抬起头,睫毛濡湿的眼睛注视着马克西米利安,在暗沉沉的夜色中,那张脸颜色雪白。
"这几天我不敢入睡,一闭上眼睛,就会做可怕的梦。可是当然,这第一部纯血王子些梦决不会变成真的。让我留在你身边,好吗?和你待在一起,无论多么短暂,我也觉得非常安宁和满足。"
"我也是这样。"他极其痛苦地说道。
"那就让我留下。"
"不行!"他推开了伊莎贝尔,动作几乎是粗暴的。他们同时站了起来。
"你该回去了。马车上左侧的窗口下有个小木盒,里面有一袋金币,如果碰到紧急的事情,别忘了它。"
马克西米利安竭力让自己的语气冰冷下来,可是却并不成功。
"我不想走,除非你起誓,一定要活着,无论碰到什么危险和痛苦,也要活下去!如果我到了巴伐利亚,却再也无法找到你,那我情愿死在盖尔特布赫!"
"不,不行!"他异常激动地制止,"伊莎贝尔,请听我说,我是这个国家的君主,我的生命不属于哪一个人,同样也不属于我。我必须把自己的一切都投入这场决战,对于你的要求,我无法做出保证!"
"我只求你不要轻易丢掉自己的生命。"
"我求你就此忘记我!"
马克西米利安应声答道,随即抿紧了双唇。他的眼睛黑沉沉的,却依然可以看到其中的焦虑和绝望。
"天主不会抛下我们,马克西米利安,鼓起勇气啊!我们还有许多年,还会有美好的日子!"
"正是为了这个,我才让你到巴伐利亚去。伊莎贝尔,到那里去等我。
"
"你起誓,你不会违背我们的诺言!"
马克西米利安在伊莎贝尔面前单膝跪下,拉着她的双手放在嘴唇上亲吻。
在门外起风了,可以听到风的狂暴声音,感觉到寒冷,可他的吻越来越炽烈,伊莎贝尔俯下身,将自己的嘴唇紧贴着马克西米利安的卷发。
"伊莎贝尔,我的爱,你还要我起誓吗?"
"是的,"她哽咽着说,"向我起誓,待我们重逢,你永远不再离开我,直到我们死去的那一天!"
马克西米利安望着她,微笑着,带着那阴郁的笑,做出了一个坚定的誓言:
"即使是死亡,也不会将你和我分开!"
他抬起手臂,将衣袖褪到肘部。在前臂,距离手腕一个手掌的地方,用刀刻着伊莎贝尔名字的起首字母"E"。刀刻得很深,似乎惟恐伤痕在日后会平复。这种表示情爱的异教的方式,在流浪的波希米亚人中才有过。
这个痕迹是几天之前刻下的。那么,他是准备着面对死亡了。伊莎贝尔的心一阵惊悸,不禁涌起强烈的悲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