扣留他，为了什么？阿尔伯特为抓获自己的哥哥也许愿意出钱，但他却拿不出像样的赎金。

勃艮第国王则会出大价钱。

一想到勃艮第国王，恐惧和憎恨就一起袭来。如果鲁道夫真的将他交给勃艮第人，会比杀掉他更恶毒。不过，鲁道夫不会那样做，凭着勃吕萨尔的短暂相处，马克西米利安仍很确定这一点。何况他们之间还曾经有过那次秘密会盟，他认为这个约定还是可信的。

但君主的喜怒是难以测度的。

无可否认，此刻，他的处境异常难堪。从另一方面来说，好在也许这将是他与鲁道夫今生的最后一次相见。比起弟弟的谋篡，这点难堪算不了什么。

极度倦怠，他几乎睁不开眼睛。不安渐渐平息下去。

跟随他的人都不见了，只有施韦林骑士想办法来到他身边，他告诉马克西米利安，那些跟随他的人都被留在下面的一个大屋子里，洛林的士兵严密看守着他们。而这里，有四个士兵手执兵器把守在门口。他们现在应该是被囚禁了，至少暂时看起来是这样。他悄声对马克西米利安说：

"伯爵，我们得快些想办法从城堡里出去！"

马克西米利安有些惊慌，他又扭过头去，看着铅制窗框上嵌着的粗铁条。沉重的铁条，纵横着组成一道坚固的铁栏，仿佛这房间里囚禁着野兽。一进房间，这些铁条就吸引了他的目光。施韦林骑士也在朝它们看，他走到窗口，用力去摇撼铁条，铁条却纹丝不动。他的脸白了，转过头，望着马克西米利安。一阵寒冷的急流掠过马克西米利安的身体，但紧接着，他安慰自己，等到鲁道夫来了，情况就会改变。毕竟除了战争，仅是和谈时那几次会面，就他们个人而言，并无过于交恶之处。

"再次相见，或许我将要仰仗你的仁慈和庇护。"

"如果你需要这两样东西，我会依照你给予我的恩德回报你！"

又一次想起了鲁道夫的保证。此刻想起它，他却无法再欺骗自己了。

那个保证极其肯定，但其中却绝无诚恳和善意。

祈祷他的表弟有颗仁慈的心，这是他现在能做的唯一的事情。

这个卑微的期望让他异常蔑视自己的软弱。可是当命运正对着你狞笑的时候，人只能想办法麻醉自己。若不然，又能如何？

高烧使他感到全身软绵绵的，他无力地对施韦林笑了笑。

"赫尔穆特，看起来，公爵是执意要我们留在这儿等他了。"

一声哀叹已经涌到咽喉，骑士却把它硬压下去，他从窗口走回马克西米利安身边，让他暂且稍微休息一会儿。

绝望的等待像静寂如死的无边的夜，马克西米利安感到非常疲惫，几乎伏在桌上睡着了。有好久他没有任何意识，暂时离开了眼前的痛苦和难堪。

可突然，施韦林轻轻摇醒了他，低声告诉他，鲁道夫已到了这里。他一下子清醒了。

鲁道夫身穿镶海虎皮的黑色羊毛长袍，肩上披着附带风帽的高卢式深青色厚毛大氅，他正站在门口。

看到他，马克西米利安强打起精神，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迎着他走去。

"表弟，真感谢你还来看我……"

他还指望着能和表弟进行一个亲热的拥抱。

可是他不得不收住了脚步，因为鲁道夫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眼睛里仿佛结满了冰霜，连礼节上的问候和拥抱都不打算回应，他冷冷地说：

"您到底是来洛林了，尊贵的表兄啊，我可是等了您好久啦！"

一些危险的信号，在他的眼睛里，在他的语气中，已经毫无掩饰。

马克西米利安的脸一下子就白了。

"你我无需客套，表兄。"鲁道夫指了指马克西米利安原先就坐的那张第一部纯血王子椅子，从沉重的木门外走进这间高大的内室。

他瞥了一眼这个房间。这里已多年没有人来过。房间中央，一根粗大石柱的顶部向周围伸出八根拱形梁，支撑着屋顶。墙壁由粗糙的石块砌成，上有一个嵌着铁栏的狭窄窗口。石块呈灰黑色，呈现出水渍斑纹。夏季里曾经活跃过的昆虫，它们还贴在石壁上面，越来越干枯。一张曾经作为书案，木片逐渐剥落的桌子，两张简陋的木椅。没有炉火，没有床，没有像样的饮食，这地方如同他一样没有任何友好温暖的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