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意与肖像

伍迪·艾伦，快乐的悲观主义者

有一个奇怪的现象，当好莱坞为了重新征服成百上千万观众而有意在智力上倒退，为观众提供纯粹的视听冲击时，喜剧片导演却重新把人物、思想和情感放在了作品的首位，从而挽回了声誉。

1940年后，人们用“成人电影”这一术语来赞扬《天堂可待》（HeavenCanWait）、《凡尔杜先生》（MonsieurVerdoux）、《苏利文游记》（Sullivan'stravel）和《亚当的肋骨》（Adams'Rib）这些影片。今天，我们把它用于《安妮·霍尔》（AnnieHall）真是再合适不过了。《安妮·霍尔》是伍迪·艾伦最优秀的作品，刚好也是他扮演作者-导演-演员这三位一体的角色后拍摄的最成功的作品。

这是一部自传电影，更确切地说，这是一部充满个人元素的故事片。主题？当然是爱情！为什么爱情会有终结的一天？它是如何开始的？对于一部电影，甚至对一千部电影来说，这难道不是最好的主题吗？因为每个人都拥有属于自己的爱情故事，每个爱情故事都值得拍成电影，只要凭借直觉、技巧和敏感去拍。

所以，伍迪·艾伦和戴安娜·基顿（DianeKeaton）知道他们要谈论什么，也知道他们应该怎么去谈。

这位喜剧演员选择既当自己的作者又当自己的导演，他把一切都奉献给了我们：他的外貌，他的生活观，他的艺术观，他的付出常常超出他的能力范围，他把自己完完全全地呈现给观众，因此，他也许只能得到唯一一代观众的认可，所以这种认可只能持续很短的时间。

伍迪·艾伦从他钦佩的伯格曼和费里尼身上汲取灵感，并在自己的电影中巧妙地引用他们的作品，他对这一切都经过深思熟虑，借助《安妮·霍尔》，他成功地摆脱了“喜剧片作者”这一限定性标签。在纯滑稽闹剧《沉睡者》（Sleeper）和喜剧片《安妮·霍尔》之间，伍迪·艾伦在《正面》（TheFront）里扮演了一个完全严肃的角色，他好像要使观众逐渐习惯他的转型。

我们可以设想，不用五年，伍迪·艾伦将会拍出一部纯剧情片，尽管他也许不会参与这部影片的演出。无论如何，《安妮·霍尔》证明了他有能力拍出这样的作品。从未完成的滑稽剧《傻瓜入狱记》（TaketheMoneyandRun）（1969）到完整精确的《安妮·霍尔》，导演的进步相当惊人，而且从那以后，他的注意力开始转向他的搭档。在这部电影中，戴安娜·基顿扮演一个美丽而脆弱的女子--安妮·霍尔，而女演员本人却非常坚强，尽管有拍摄节奏的要求，伍迪·艾伦还是为她留出很多镜头，这些镜头虽然没有对白，但拍得非常精彩。该片的所有配角都演得很出色，但我更喜欢保罗·西蒙（PaulSimon），他让我们看到了好莱坞最深邃的中性目光。

大家知道，在纽约和洛杉矶之间，在疯狂的东海岸与悠然的西海岸之间，一直存在着竞争。在《安妮·霍尔》一片中，伍迪·艾伦把这场无声的战斗表现得淋漓尽致，而且他并没有掩饰自己在维护自己的出身地，所以片中的纽约显得十分严肃。

因此，《安妮·霍尔》是一部受欧洲电影影响，反对好莱坞的纽约爱情片，不过，它仍然是一部美国片。《安妮·霍尔》成功地在银幕上展现了真实的情感，真实的人物。

（《巴黎透视》，1977年9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