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辈们共同的大女儿

“两个轿子，半夜里就把我和我妹妹偷偷地抬走了……

我就跑啊，跑啊，（跑过去）搂着我的爸爸……我流着很幸福的眼泪，心里想，这一下我可不是孤儿了。

后来爸爸说，我的大女儿啊，好不容易听到你叫我一声爸爸，你知道我多高兴啊。”

——任远志

记者：这里有一张照片，是你们家的第一张全家福，照片上每一个人都那么幸福，这是您见到父母后第一次拍的照片吧，它应该算是您生命中的一个转折点。

任远志：对。我一直都记得拍照片的日子，是1946年7月11日，那一天我到了延安，见到了我的父母。其实抗战结束后，我父亲就一直想把我从老家接到延安。但是一直拖到1946年，有一天半夜里突然来了一个人，大概有40岁，他说带我和我妹妹去见我父母亲。他弄了两个轿子，半夜里就把我和我妹妹偷偷地抬走了。路上，我就不断地想，我父亲什么样子啊，我母亲什么样子啊。

后来经过长沙、武汉，到了南京，在南京时我问一个阿姨，爸爸妈妈长得什么样。她告诉我，所有的女同志里面，最矮的那个人就是你的妈妈，叫她没错。她说我父亲留着两撇胡子，戴一个黑圈的眼镜，手里拿一个拐杖，遇到这样的老头你叫爸爸就没错。我心里就记住了。

到了延安，我很早就看见妈妈在飞机场那里等我，她最矮最小了。我一看那是我妈妈，但是下去以后怎么也张不了口，不会叫妈妈两个字，因为我从小没叫过，怎么也不会叫。我妈妈抚摸着我的头，说大女儿你回来了。然后我就东张西望地到处找，妈妈就问，你是不是找你爸爸？你爸爸也很想你，本来想今天也来接你的，没想到有任务了。

我就跟我妈妈坐了个小吉普车回去。车走到延安唯一的一条街——新市场街时，对面来了个中吉普。我们刚一停下来，吉普车上下来一个老头，黑胡子，拄个拐棍，戴着黑边眼镜。我妈指着那个人：“快去，快去，那是你爸爸，你去叫他吧。”我就跑啊，跑啊，（跑过去）搂着我的爸爸，一句话都没说，也不叫爸爸，怎么也叫不出来。这种心态你们大概体会不到，就是叫不出来，不会叫。我的爸爸就抚摸着我的头说，大女儿你回来了，特别高兴。

我们就上吉普车了。杨尚昆叔叔，李伯钊阿姨，康克清妈妈还有朱总司令，他们坐在后面。前面留了一排椅子，正好妈妈坐一边，爸爸坐一边，我坐中间。我当时特别幸福，特别高兴，就是不会说话，就不知道该怎么说。后来憋了半天，我想叫一声爸爸，我们老家管爸爸就叫爹爹，我鼓足了勇气喊了一声爹爹，可是我爸爸理都不理我，他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可我后面的总司令却答应了。我猛一回头，想说，你不是我的爸爸你为什么答应了，虽然没说但带着一个不满意的情绪。但是总司令却高兴得要命，摸着我的头说，大女儿你已经看到你的爸爸妈妈了，也看到我这个爹爹啦。我妈妈赶紧给我解释，大女儿我告诉你啊，延安有个爹爹，就是朱总司令，还有个毛主席。朱总司令呢延安的小朋友全部都叫他爹爹，我就理解了。

在吉普车上他们都问我，都叫我大女儿。他们说，大女儿你小时候受苦了吧，这么多年没有爸爸妈妈，你怎么过来的，特别关心我。我觉得自己掉到福窝里了，特别高兴，特别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