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月总有几天，墙上会沾上几个人，这些人一般都是飞贼或强盗，因为我们住得偏僻，房子又建得豪华，所以就吸引了他们。他们的到来，让兽医很快就发财了。

不过也有例外的时候，那就是沾在墙上的人挣扎了一夜，很多已经虚脱了，最后兽医又要求他们放屁，他们只好拼尽最后一点力气以求活命，结果力竭而死。本来谈好的生意，却因为合作方的死亡而无法获得利润，这让兽医很郁闷。

我们的房子周围是竹林和山，山里面住了很多隐士，这些隐士大都是没有被秦始皇杀干净的燕国贵族，他们分散在不同的山洞里，假如有一天世道乱了，他们之中任何一个人都可能被推举为领袖，收复被秦国占领的土地。

他们和我有一个共同的愿望，那就是希望秦始皇死掉，最好是不用我们动手，自己病死老死或者是被我们不认识的刺客刺死。然而一晃十年过去了，秦始皇不但没死，反而干劲儿更猛。又是修长城，又是建阿房宫，在南方把少数民族的地盘全占了，在北方把匈奴赶到大漠以北了。本以为打完仗就可以消停了，没想到他又搞起了巡游，东巡西巡南巡北巡中巡海上也巡。每到一地，必是劳民伤财，奢侈暴虐。

有一段时间，刺客猖獗，秦始皇搞严打，见到跨刀带剑说起话来江湖味道十足的人就丢进大牢里，不由分说先暴打一顿，然后再让官兵押出去修路或者建皇陵。为了避免被牵连，我们就推掉了很多演出活动，整天待在房间里打麻将。

运气特别背的时候，我就会跑到山上找那些燕国的贵族们聊天，他们住得很分散，但是也很好找，只要看见山洞，洞口的草又比周围的草矮，那洞里肯定住了人。就像小时候在河里捉螃蟹一样。

当然有时候也会扑空，没碰到人反而碰到老虎或者狼，这个时候，我的武功就派上了用场，杀了老虎或者狼，晚上就可以改善一下生活。做了歌手后，我的武功就很少用了，如果不是有这些野生动物帮助，我的武功很可能会荒废掉。

因为长久地住在山洞里，那些燕国贵族小姐或者少爷的模样已经发生了很大的改变，山洞很低，平时他们都是爬行的，他们的手变得像鹰爪一样，因为有时候找不到火，就要吃生的东西，久而久之，他们的牙齿就变得锋利。简单的说就是他们过着非人的生活，我之所以去看他们，一来是闲得无聊，二来是越看他们的处境就越恨秦始皇，恨积累到一定程度了，行刺的时候才不会手软。

有一天，我正枕着小乐的肚子睡懒觉呢，小白拍我的门，说秦始皇回咸阳的时候要路过我们这儿，让我做一下准备。

穿衣服的时候，我一直在想，为什么秦始皇要绕到燕国这么偏僻的地方呢？要知道我们这儿的土特产就是刺客！难道是他觉得自己老了，再不被刺杀就没机会了？

因为事发突然，所以原来计划用演出来吸引秦始皇的方案临时取消了。我打算先埋伏在路上，蒙面行刺一次，假如不成功，就跑。然后等秦始皇的车马走累了要休息的时候，我们再在附近搞演唱会吸引他。因为怕小乐担心，我出去的时候说我是去山上打猎，小乐好像从我眼神里看出了什么，平时我出了大门她就回去打麻将了，这次一直送我走了很远。

我挎着大刀，一身黑衣，一看就是个坏蛋。路上有巡逻的秦兵拦截我，被我手起刀落斩了脑袋，本来大可不必如此的，但我很久没杀人了，怕手生，怕身上没有杀气。我一直看着秦始皇的队伍，和他们保持平行的距离，直到夜幕降临，才靠近他们，杀了一个秦兵，然后穿上秦兵的衣服，慢慢地挪动位置，直到秦始皇的马车近在眼前。

十年了，这是我第二次和秦始皇接近，第一次时可以理解为年少，杀人甚少，紧张激动实属正常。而这次，我已经年近三十，行走江湖多年，杀人无数，而秦始皇已经年近五十，这么近的距离，杀他易如反掌，而我不知为何仍有些不安，手心甚至出了汗。

正踌躇间，车上的窗帘被一只干枯的手掀开，露出一个披头散发一脸病容的脑袋来，若不是他头上顶着皇冠，我甚至有些认不出他是秦始皇。当时我就走在车轮旁边，与秦始皇的头颅只有一尺的距离，若我拔刀，弹指之间就可以取他的性命。然而我并没有动手，我看到他在冲我摆手。

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可是那手势似乎有着某种神秘的力量，我稀里糊涂地就把脑袋附到了车窗上。他的声音疲惫且沙哑，而且带着浓重的秦国方言，我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

他说了一会儿，以为我听明白了，就递给了我一个方盒子。我借过方盒，他就盖上了车帘，我急于看到盒子里装了什么，就没有动手，而是悄悄地退回到队尾，然后等秦始皇的车马走远，才打开盒子。

借着月色，我看到盒子里装了一道玉轴圣旨，上面写着：奉上天之命而承世运之道的皇帝下诏书说，朕归天之后，帝位传于太子扶苏。钦此。

圣旨下面还写了几行潦草的小字，墨迹未干，可以看出，圣旨是很早就写好的，这行小字是刚刚写就的，因为字太小而且潦草，月光之下看不清楚，我只好找了些柴草，生起火来，借着火光，依稀可以辨出那行字的内容--朕本来没什么病，都是丞相李斯和宦官赵高不给朕吃药，最后拖累成这样的，扶苏继位后可先斩赵高再杀李斯，我想此二人是想立胡亥为帝，杀完赵高和李斯后就把胡亥打发到北方守边关吧。鉴于宦官的猖獗，为了社会的和谐，从此以后所有帝王不可宠幸宦官。

我扔了盒子，把圣旨揣进怀里，打算回去把这事儿告诉小白，听听他的看法。反正看样子即使我不动手，秦始皇也活不了几天了。

回到住所，他们还都没有睡。小乐看到我活着回来，兴奋至极，扯着我的手问我要不要吃点什么？

小白的情况刚好相反，他一脸的愁容，因为他看到我手里没有拎着秦始皇的人头。

听我讲完事情的经过，小白说：“你当时为何不直接杀了秦始皇为荆轲和樊於期报仇？错过了这个机会，以后想刺秦也是不可能的了。”

我说：“我是否动手，结果都是一样的，我看他的样子，最多再活三天，向将死之人动手，有违我作为一个武者的原则。”

小白说：“你这是妇人之仁，当初秦始皇杀荆轲的时候，大可以一刀结果了荆轲的性命，而他却砍掉荆轲的四肢，挖去荆轲的眼睛，割掉荆轲的舌头，把荆轲丢在装了盐的瓮中，让荆轲活活疼死。同样是杀人，他可以那么狠毒，我们为什么不可以？就是他死了，被我看到了，也要鞭尸三百下方解我心头之恨！”

我说：“我不是你，我对谁都没有太大的仇恨。”

小白说：“可笑，这话居然能从一个杀人如麻的刀客嘴里说出来，你是不是还打算把圣旨送到太子扶苏手上？去领那免死金牌和万户侯的封地？”

我说：“我要是真打算那样，就不会回来和你商量了。”

小白说：“可怜的樊於期啊，你看错了人，可怜的荆轲啊，你也看错了人，可怜的高渐离啊，你也看错了人。”

我说：“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不杀秦始皇是因为秦始皇已经要死了，我没必要再画蛇添足，就算老樊活着，也不会责怪我的。如果三天之后秦始皇不死，我一定去提着他的人头来见你！”

两天后，咸阳传来消息，秦始皇病危，赵高和李斯假传圣旨赐死了扶苏，立胡亥为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