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觐光道:“我就喜欢与你这种豪爽之士交往!”
龙觐光身居高位,为何微服独行?难道真是私访体察民情?
武昌起义之后,广州光复之前,两广总督张鸣岐任命龙济光为广东镇统,统率广东的保清新军。龙济光胞弟龙觐光任镇统副使,官衔相当于后来的副司令。不过龙氏兄弟没有威风几天,广州便给民军及反正的新军,包围得水泄不通,形如瓮中之鳖。龙济光算个识时务者,不作抵抗,成全了广州和平光复。龙济光立功赎罪,不久宣布反正,因此胡陈军政府没把龙氏兄弟和济军怎样。
龙氏兄弟在广州的行辕韬光养晦。龙觐光虽然还是济军的第二号首领,但他出门办事或访友,绝不会前呼后拥、招摇过市,以免军政府见之刺眼。其实龙觐光只是微服而未独行,他的便衣保镖在躲雨时站在铺面外的骑楼下,霍芝庭开初没注意到。
龙觐光那时比较闲,常去福利店跟霍芝庭“埋堆”,听霍芝庭“咒骂”辛亥革命。霍芝庭知其现在背时,正因为这点,龙觐光才不计身分,与民间商人交往,若是以前,吾等小商,巴结都巴结不上。
霍芝庭热情备至,骂得又有水平,两人的关系便好似一人。
一天,霍芝庭请龙觐光去长堤的大寨(高级妓院)吃花筵。龙觐光知道大寨花筵价码,一席要两三百银元!龙觐光推辞不去,霍芝庭道:我已付了定金,不去就算白捐给鸨公鸨婆了。于是,龙觐光随霍芝庭坐轿去了大南门外的长堤。
大寨在鬼楼(旧时粤人称洋人为鬼佬,洋楼叫鬼楼)里,装修灯饰却是地道的民族风格。那时的报章普遍不刊登照片,加上龙觐光又不是广州的政要,市民对其面孔极陌生。不过,甫进大寨,他就被人认出,其人乃广州城大名鼎鼎的花花公子苏大阔。
苏大阔行过礼,热情道:“龙大人,以后只要大人愿意,来大寨的逍遥由小弟侍候,大人若相中哪个寨姐,小弟保你当夜到手,出毛巾、探房、摆房,全免了,保大人像神仙般快活。请龙大人一定赏脸,随便哪家大寨。”
出毛巾、探房、摆房,即指与妓女同享床笫之欢之前,与妓女“相恋”的种种行为。从相识到上床,少则数月,多则几年。“相恋”期间,每一步都得花销大把的银子,归鸨公鸨婆入账,实际上是敲诈嫖客的钱财。这种规矩,只是出现在大寨的高级妓女身上,一般的寨寮,则纯粹是现买现卖的肉体关系。苏大阔是大寨的老淫棍,只有他才敢吹这个牛,或许也只有他才有这种特权。苏大阔的口气,好像这里的妓寨都是他开的。
龙觐光笑答道:“谢谢苏公子一番美意,本人有空暇,一定来此与苏公子幸会。现在我与霍先生有要事商量,今次就不麻烦苏公子了。”
苏大阔瞟霍芝庭一眼,眼睁睁看着霍芝庭挽着龙觐光的手,进了厢房。他不认识霍芝庭,霍芝庭还只是广州商界默默无闻之士。霍芝庭倒是听说过苏大阔,如雷贯耳,今日初次相见。
入了席,霍芝庭点了两个妓女做唱角。唱角只陪饮唱曲,不卖身,这是大寨的规矩,也是达官贵人、富商巨贾的“雅兴”。
在席间,霍芝庭道:“委屈你了,以龙兄随随苏公子意,就有全套的侍候。”
龙觐光道:“我真的会赏他的脸?你不知几年前,咨议局禁赌风潮,苏大阔的名声有多臭!”又说:“狎妓之事,一个男人不可没有,亦不可沉溺,沉溺会误了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