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芝庭发现此位做过揸字师爷的前清秀才不迂腐,在心里定下他做出谋划策的师爷。不与植梓卿合伙,就是吴铸云的建议,他认为:利字面前,必生龃龉。
等植梓卿回到广州,霍芝庭跟他谈起合作事宜:两人合股,但分头各守一处票厂。
植梓卿悟出霍氏独立的意思,立即表示赞同,他说得更直:商场无父子,你我还是现在就独立门户好,省得以后有芥蒂。
佛山与江门,无论人口多寡、繁荣程度等,佛山在当时都要略优于江门。对老家是南海、家住广州的霍芝庭来说,霍芝庭到佛山办票厂更方便。佛山、江门两地的分厂经营权均是霍芝庭一人“搞掂”的,霍芝庭经营佛山分厂,乃铁板上的钉。
结果却出人意料,植梓卿得佛山分厂,霍芝庭却去了号称两百里水路的江门。
这个机密,直到麦竹寰和霍芝庭都不在人世,植梓卿亦风烛残年时他才透露。当年分守佛山江门两厂,植梓卿毫无疑问要去江门。
他们在分赴佛山江门考察前,在布政司后街的一间酒楼互为饯行,植梓卿说:“裘兄做过军械生意,把军械贩卖给新军、团练,甚至李福林(清末番禺的大土匪),我看裘兄是个敢冒风险的鲨胆汉。愚弟问裘兄一个问题:你是想把佛山的铺票做小,还是做大?”
“做小是何意?做大又是何意?我当然想做大,了不起做个像盗卖军械那样的黑商奸商。你有什么‘绝桥’(好主意),快快道来!”
植梓卿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无甚顾虑。我虽没有看过山铺票总厂的官契(公赌的承商与官府间须签订合同),但分厂的官契却有一处疏漏:没有规定各分厂带家的界线(直接关系到彩票发行的范围)。这样,分厂的带家到省府来推销山铺票,便不算违约。在清朝开办公赌的几十年间,向来都是省府总厂的山铺票可到粤省任何地方发票,却限死地方分厂的票不能到省府代销代投。现在没‘限死’,各分厂票商却按‘限死’的旧规办,这都是不开窍、或胆小怕事者所为。分厂的票再兴旺,也不会做大。要做大,唯有把票发到广州来。裘兄拿出做军械生意的胆识,来做佛山铺票,没有不发达的道理!有道是:先做强盗,后做善翁。裘兄发起来后,就得尽可能遵循行规和商德。”
霍芝庭兴奋道:“植兄,为何我一人做佛山铺票,你守江门?我们还是联手,把佛山江门的铺票撒遍广州!要发达,大家都发达!”
植梓卿叹道:“你能,我却不能。裘兄不知,麦竹寰的阿公,与愚弟阿公是世交。麦竹寰怎么想我且不管他,只是我掺和着这般做,我植某还想在行内和商界站脚吗?连亲戚朋友家人都要戳我的脊梁骨!”
“这般,你做佛山铺票,我去江门,有植兄的‘煞食桥’(绝点子),我做再小再穷的地方的铺票都不怕!”
植梓卿推辞了一番,答应霍芝庭的重换分厂的建议。他说道:“得裘兄关照,小弟才得以回广东开设官准铺票。小弟在赌业多混过几年,以后江门厂还有何事须小弟帮衬,小弟一定勉力相助。只是,小弟在佛山--”
霍芝庭不待植梓卿道出话意,快言快语:“佛山的事,我会作出安排。你在佛山开赌,就是霍某朋友段尔源开赌,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段尔源是佛山驻军的司令,龙济光手下的四大天王之一,资深年长,他曾到霍芝庭佛山里水墟的霍园饮过酒,霍芝庭叫元配邓贤枝拜他为干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