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新贻问道:“你是谁?有什么冤枉之事?”
正准备起轿的轿夫见马新贻说话,又停了下来,等着那喊冤之人递状子。
只听那喊冤人道:“四弟死得冤啊。”话音未落,从衣襟下掏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直扑到轿前,用力扎入马新贻右肋中。刀入马新贻身子后,那人并不停手,又把匕首在肚皮里只一绞,将肚皮绞成一个大窟窿,肠子登时从窟窿里迸了出来。碎肠随刃而出,匕首也卷成螺旋弯刀。只听马新贻喊一声:“原来是你。”便昏了过去。
行刺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随行军士竟一时惊呆了。还是跟随差弁方秉仁反应快,上前一把抓住那人的辫子,其他人一拥而上,夺匕首、救马新贻乱成一团。那人既不抗拒,又不逃跑,从容就缚,口中说道:“我决不逃跑,用不着你们动手捉拿。养兵千日,用在一朝。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张汶祥今日拼命,20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说毕仰天狂笑。中军副将喻吉三听到呼喊,急忙赶到,喝令将张汶祥先捆了。又急命军医前来救治。又道:“先前那请领军火的营官必是他的同伙,也一并给我擒了。”但大家方才只顾得救人拿凶犯,竟让那人偷偷地逃了。只好又派人到处搜索。一会儿军医赶来,先止住了马新贻的流血,又让人取下门板,将马新贻抬进督署上房。
中军副将喻吉三一面命巡捕将凶犯押到督署候讯,一面差人飞报江宁将军魁玉和司道各员。魁玉闻讯大惊失色,飞奔督署探视。马新贻仰卧榻上,呼吸困难,精神委靡,生命垂危。血带黑紫之色,不仅是受了重伤,显然凶器上还有剧毒。马新贻气息奄奄,自知命不能保,口授遗疏,令嗣子马毓桢代书,请魁玉代呈朝廷。午后,马新贻已再不能言,延至当日下午2点多钟,因伤势过重,救治无效,遽尔殒命。正处英年的马新贻一下子从颠峰跌落到地,淹没在茫茫宦海之中,成为人生世界的匆匆过客。
案发后,慈禧为此案定调子,连发四道谕旨。这样一件大事,立刻传遍全城,人们无不惊诧万分。清廷十分惊恐,知道此案涉及封疆大臣的内幕亵闻,于脸面上大不光彩。因此,只能掩盖矛盾,粉饰门面。慈禧太后为了维系她摇摇欲坠的统治,亲自出面处理此案。把正在天津处理教案的大员曾国藩调来,审理这个案件。并在曾国藩出发前夕,召见了他,面授机宜,说“马新贻办事很好”,为此案定了调子。这还不放心,一周之内,又连连派出大员参与审案。刑部尚书郑敦谨,也奉旨与曾国藩同审。
8月29日,清廷连发的四道谕旨为:第一,命“魁玉督同司道各官赶紧严讯,务得确情,尽法惩办”;第二,“曾国藩着调补两江总督,未到任以前着魁玉暂行兼署”;第三,密旨安徽巡抚英翰加强长江防务和地方治安;第四,“着魁玉督饬司道各官,设法熬审,务将因何行刺缘由及有无主使之人一一审出,据实奏闻”。
刺客张汶祥与供词
刺客束手就擒,自报姓名张汶祥,46岁,河南汝阳人。道光二十九年(1849年)南下宁波贩卖毡帽,据说当过四年太平军,还救过一个叫时金彪的清军俘虏。后来看到太平军大势已去,便与时金彪出逃,回宁波与南田海盗团伙往来密切,做过太平军李世贤的裨将。
堂堂两江总督竟然在总督府被刺身亡,对风雨飘摇的清朝廷来说,不仅是种打击,更是讽刺。慈禧太后接到奏报后吃惊地表示:“马新贻此事岂不甚奇?”
可更奇的是刺客张汶祥的供词。据张汶祥供称,他之所以要杀马新贻,动机有三点。一是张汶祥回到宁波后,发现一个叫吴炳燮的人霸占了自己的老婆和钱财。人财两空的张汶祥找到时任浙江巡抚的马新贻,请他断个公正,但马新贻未受理。张汶祥只好到宁波府告状。虽妻子回来,但钱丢了,气急之下,逼老婆吞烟自尽。张汶祥认为马新贻应对自己的不幸负一定责任。二是张汶祥曾经有一些海盗朋友被马新贻捕杀。三是马新贻明令禁止张汶祥私自开的“小押”(重利盘剥的典当行)生意,绝了张汶祥的生路,加深了张汶祥对马新贻的愤恨。新仇旧恨,使得张汶祥动了杀心,将马新贻刺杀。
这份供词是官方认可的定谳,签字画押后,如今尚存于台北故宫博物院。
行刺动机支离狡诈,审讯进展艰难
上谕未到江宁,8月27日魁玉又急奏:“拿获行刺之凶犯,始则一味混供,迨昼夜研鞫,据供系河南人,名张汶祥,直认行刺不讳,而讯其行刺之由,尚属支离狡诈。”
9月3日,清廷立即谕旨:“情节重大,亟应严切根究”,“务将行刺缘由究出,不得含混奏结”。魁玉一日接到四道上谕,这才体会到个中滋味,仅仅告知“一味闪烁”、“语言颠倒”、“支离狡诈”既不能让朝廷满意,也不能屏止众口。果然,王公大臣纷纷议奏。给事中王书瑞奏道:督臣遇害,疆臣人人自危,其中有牵掣窒疑之?,应派亲信大臣彻底根究,勿使稍有隐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