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周后的一个下午,因与另外一名接线员换工,苏菲没去上班。中午时候她才起床。因懒得做饭,她到了一家意大利小餐馆。这家餐馆全天供应英式早餐。餐馆对面是家花店。苏菲一边看着那些美丽的花束,一边慢慢享用自己的早餐。
有人说,一个人吃饭是件令人伤心的事情。但此时的苏菲,不但没有些微的孤独感,反而觉着心旷神怡。一顿慢慢享用的早餐,外加一杯热茶,她觉着整个伦敦的春天满满当当,都是自己的。
苏菲在伦敦有些同学和朋友,在别的城市也有,有些还是很好的朋友,但她与他们的亲近不是靠经常的联络,而是时间和空间上适度的间隔。她觉着,从本质上说,每个人都是孤独的。人们时不时需要它,去倾听自己与自己的对话。在孤独的绝色王国里,独自啜泣,或笑靥如花。
用完早餐,苏菲沿着路边,闲逛一家家店铺:印巴人的一镑店、卖服装和鞋子的商店、贺卡商店……她没有太多的物质欲望,但这不影响她对美的欣赏。走进一家礼品店,苏菲看到很多精美的雕塑。有瓷器的小天使;也有木雕的佛像,整尊或半身的,有些只是头部雕塑。它们看上去美丽极了。天使和佛像脸上深广的平静让苏菲惊呆了,她从不曾知道平静会有着如此摄人心魄的力量。
礼品店里很安静,与它相邻的是家一镑店,人声嘈杂。那里放着很吵的印度音乐。哼哼呀呀个不停。苏菲仿佛可以看到歌手边唱边舞,呼之欲出。走到一尊白色大理石的佛像前时,她想去触摸触摸它。刚伸出手去,苏菲感觉到手机在裤兜里振动。
她取出电话:“喂,请问哪一位?”她隐隐约约听到对方说是迈克尔。苏菲说:“这儿听不清楚。请稍等一下,我找个安静的地方。”
她边说边快步走到附近一条无人的小道上。
“我往你上班的地方打电话,但你不在。 ”
苏菲说自己刚与另一个接线员换了几天工。
“哦。”迈克尔说:“是这样的,前两周我去了非洲出差,没联系你。昨天刚回来。我们可以见见吗?”
苏菲说:“对不起,我还没跟国内的朋友打电话,你的事情还没问呢。”
”
“我不是要你费心那件事。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可不可以一起坐坐?”
“啊……真不凑巧。我刚与人换了工,接下来的几天要连续工作。”
“那你什么时候歇班?”
“估计一周以后。”
迈克尔显然有些失望,却依然礼貌地说:“我等一周好了。到时候请通知我好吗?”
苏菲犹豫着说:“好吧。 ”
接下来的几天里,迈克尔天天打电话给苏菲。每次都打上很久。有一次苏菲问他,“你打电话给我,你妻子知道吗?”他说:“她回新西兰了,几周后才能回来。我刚搬到伦敦不久,在这儿没有什么朋友。一个人真是太寂寞了。只是想跟你说说话。你不会拒绝吧?”
苏菲说不会不会。她想起上次见迈克尔时,他庄重的礼节、他眼神里的孤独,与电话里他沉沉的不快乐的声音一样,令苏菲不忍拒绝。
他跟苏菲讲起自己的三口之家。他有一个三岁的女儿。妻子脾气很暴躁,常为了点小事而发火。今天得知迈克尔新买的吸尘器与她喜欢的样式不符,一大早从新西兰打电话来,跟他吵个不休,气得迈克尔把电话摔在了地上。
苏菲静静地听完,笑着说:“那也许你可以跟苏格拉底或林肯取取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