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0节:逃离波兰(2)

姐姐,带我回家 作者:(英)芭比·普若博莱特


我们八个人坐在马车的车厢上,它是那种一般用来运牛奶的大型无顶的车厢,所以上面的空间足够大,里面还铺上了一层干草。由于需要立即动身,我们只是匆匆取出了一些路上会用到的生活必需品。正是寒风刺骨的冬天,我们小孩子身上套着好多层的衣服,我穿上了外婆给我织的毛线裤袜,裤袜是与小背心外的针织紧身内衣连在一起的,外面还要穿上几件上衣,再套上很多件罩衫,此外我们还带走了成堆的毛毯。此时我想起了我亲爱的狗狗,我跑到了我们旁边的波兰家庭,亲手把狗狗交给他们的儿子彼得,又是一次令人伤感的离别,而且根本就没有逗留的时间。当时我真的觉得我很快就能回来,然后可以把狗狗接走。我们这些小孩子,虽然知道要想尽办法从苏联人的手中逃走,知道他们是敌人,是要害怕的人,但也就只知道这些而已。

装运行李的过程非常匆促,一袋袋的食物就这样被丢进了车上的干草堆里,以至于我们把一整袋的盐当成了一包干豆,而这却成了意想不到的惊喜,因为后来它被撒在路上,用来清理结冰的路面,为我们解决了很大的问题。母亲依旧是提着她那个不论到哪儿都随身带着的手提箱,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她的餐具、连同我们的相册都能够幸运地保留到今天。

我们一个个爬上了马车,开始了逃难的旅程。外婆坚持要坐在车厢的后面,她拒绝像我们其他人一样蹲坐在干草堆上,总是对着马匹屁股看,这一点让她感觉很不舒服,于是一只餐椅就被匆匆地举上了马车,摆在了后面。外婆挺坐在那儿,头戴一顶宽边的黑色草帽,看起来如皇室般高贵。这帽子也是另一个我们家中的女人们能化腐朽为神奇的例子--外婆亲手编织了这顶帽子,并且把它漆染成了黑色。遗憾的是,这顶帽子并不适合在这个冰天雪地的日子佩戴。没过多久,冰雪便落满了我们的全身,而帽子上的黑漆也开始慢慢脱落,一条条黑线沿着外婆的脸庞流了下来,但外婆依旧是静静地坐着不动,努力地维持着她的尊严。母亲帮外婆把帽子摘下,并为她围上了一条和我们一样的披肩。这一幕看起来一定有些怪异:所有的人都挤在铺满干草的马车上,并且都还撑着伞遮挡风雪。

庄园大宅里的一个雇员驾驶着这架四匹马的马车,我们很快就赶上了前面的车队,其中包括波特斯太太和她的亲属所乘坐的马车。

当时的我并没有过多地考虑波特斯先生为什么不在,而是很自然地认定他是因为需要留下来处理农庄的事宜才没走。一直到了后来才有人告诉我们这些小孩子他过世的消息。听到这个消息时,我伤心不已,他是个很慷慨的人,而且待人又和善,我非常喜欢他。父亲入伍之后,一直是他在照顾我们全家人的生活,命运如此对他实在有些不公平。

车队大约有八或十辆马车,它们一起驶向了离此地约两百里远的德国边界,同时我们还有一小队备用马匹,这让我们能够在马匹疲累的时候适时替换。于是,又一种难忘的气味飘进了我的回忆,那是装满干草和燕麦的饲料袋散发出来的,为了不让珍贵的食物撒出来,袋子被套在了马嘴上,那潮湿的气味闻起来就像是新割下来的青草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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