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送牛奶的马车轮子的外围是橡皮圈,所以在雪地上并不太好走。由大片石板铺成的路面上也出现了不少的缝隙,这会令轮子卡住或是打滑,我们有好几次险些在雪地里翻了车。
行进中的马车队伍是不可能停下来的,如果有人想上厕所,我们只能跳下马车,快步奔向草丛,再跑回来追上马车,反复几次动作就越来越熟练了。好在队伍行进的速度还算慢,我的小短腿还是有可能比马车跑得快些的。可汉宁还太小,不能跳下车去。他戴着一顶小皮帽,帽子左右两边各有一个御寒的耳罩,看上去有点像大侦探福尔摩斯戴的那种帽子。当他说要小便的时候,外婆告诉他可以把帽子摘下来,在帽子里解决,这让他很生气,他拒绝照做。僵持到最后,只得是一个大人把他抱过车沿让他在车子外面方便。时至今日,汉宁已经是六十好几的老人家了,我们依旧是开他的玩笑,说他需要往他的帽子里头尿尿。
波特斯家有几辆十分漂亮的全罩式马车,涂着闪亮的黑漆,显得十分高雅,它曾经往返于乡野间接送我们上下学。马车的车身十分华丽,外面还挂着灯笼,里头铺着长毛坐垫,还配有上下车的阶梯。大人们很快就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先让外公和外婆坐进了有遮篷的马车里,而到最后我们也都坐在了这种舒服的马车里。我们之前的马车则主要用来运载我们的物品。我们昼夜兼行,为了尽可能快地赶路。夜里我们就挨着彼此的身子,再盖上毯子睡觉。车夫坐在马车的最外头,把帽檐拉得低低的,身上包裹着厚厚的毛毯。他们究竟是波兰人还是德国人,我已经记不清了,不过我记得如果外面的天气晴朗,我们这些小孩子就会获准到外面跟他们一起坐着聊天,偶尔我们还能亲手握一下缰绳,感觉十分刺激。
伴随着车轮发出低沉的转动声,我们继续前进,就这样度过了好几个漆黑的夜晚,即使偶尔经过了城镇和村庄,周围仍旧是一片漆黑:不仅没有街灯,连房子也没有开灯,我们就这样在无边而广阔的天际下无止境地走着,只有头顶上的点点繁星。如果白天的时候入城,我们会经过当地长官和社会福利团体在学校或是社区等公共场所设置的休息站,这里为过客提供汤品,有时会有韭葱马铃薯汤或是豌豆马铃薯汤可以喝,大多数的时候都是用高汤调制成的清汤,即便如此它们喝起来也很美味,我们对此都心存感激。我们自己并没有停下来煮饭的时间,而路上所带的面包也变得越来越硬了,大人嘱咐我们要细嚼慢咽,而这些汤成了最棒的佐餐,把面包泡在清汤里,之后我们就能享用那完整而温暖的一餐,那些热气从汤锅中徐徐冒出的美妙影像到现在还时时浮现在我的面前。我们会用自己带去的金属浅盘去盛汤,小心翼翼地踱步走在鹅卵石上,让脚底暖和起来,但同时也要很小心,确保我们渴望已久的热汤不要洒出来。
车队暂停休息的时候,我们会从随身带着的食物中拿出最为珍贵的苹果和萝卜来喂给那些马匹,好让它们知道我们是多么感激它们替我们拉车。记得有位大人曾教我如何把握着食物的手平展伸出,让马儿那毛茸而温湿的嘴巴在我手上嗅食食物,那种痒痒的感觉我至今还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