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岳和刘畅住的那家旅馆,打开窗户外面就是北冰洋。想象中的北冰洋是平静的,覆盖着厚厚的冰层。但是他们看到的却是巨浪。当地人说,这是五年来最大的浪。一般在10月初,北冰洋开始结冰,现在气温上升,11月才会结冰。报纸总说全球气候变暖,这里的人体会最直接,他们了解北冰洋里的冰,每年什么时候结、什么时候化。
离开北京之前,谷岳曾对刘畅说,小时候最喜欢喝的一种饮料就叫“北冰洋”。夏天常去天坛,花三四角钱买一瓶喝,没有比这更爽的了。这次真有机会去北冰洋了,沉归沉点儿,可必须得背上两瓶——在北冰洋喝“北冰洋”,那是什么感觉?
刘畅也觉得这事有意思,说:那汽水可带劲儿了,味辣气顶,喝一口打好多嗝。可乐一来,好像再也没见过“北冰洋”了。于是他们满北京找“北冰洋”,终于在锣鼓巷找到了。
谷岳说:这没有任何商业目的,要说有目的的话,也是公益的。小时候觉得“北冰洋”就是一种汽水,没以为它是别的东西,长大了才知道,还真有一个北冰洋。我们想在北冰洋边喝完“北冰洋”,再灌两瓶子北冰洋的水——回来以后,在网上做个活动,把它们拍卖了,捐给公益组织,种树。
北冰洋的沙滩上,有些鲸鱼骨头。谷岳和刘畅把喝完的两个“北冰洋”空瓶,摆在鲸鱼骨头上,然后开始脱衣服——刘畅说:喝完“北冰洋”,再游北冰洋,里里外外全是北冰洋啊。
他们去北冰洋,还有一个重要的想法,就是要跳进去,体验一下是什么感觉。那天上午一直下着雪,刮着刺骨的风。海水因为含盐,冰点很低,当地人说三分钟就能把人冻僵冻死;浪也很大,齐胸高的大浪,很容易把人卷进去。他们等到太阳出来,希望能暖和一点儿,可是没有用,还是冷——感觉太阳就是一个银盘,跟月亮没啥区别。他们沿着海滩走了很远,找了一个风最小、浪最小的地方,开始脱衣服。谷岳穿了六七层衣服,脱的时间很长很痛苦,衣服跟冻在了身上似的——可能也是打心眼儿里不舍得脱吧。
刘畅穿着泳裤往海里奔。那水寒彻骨髓,走了几步,脚就没知觉了,一万根针扎着的感觉。平常看老头们在后海冬泳,那水冒着热气,感觉还行。薥-知道海水不是湖水啊——海水要是结冰,一般是零下二度。海浪没过头顶的时候,就觉得掉冰窟窿里了,如果不抓紧上来,人马上能变成一条被速冻过的鱼。谷岳比刘畅瘦很多,扛不住,大喊大叫,涮一下就上来了;刘畅要胖一点儿,禁冻,只好假模假式地摆姿势、拍照片,硬说不冷,临了还返回去灌了两瓶海水。
繺-他们去海边的司机,在驾驶室里坐着,看这俩人脱衣服下水,一分钟就上来了,一副落花流水的狼狈相——那司机哈哈大笑,意思是说:你们这是干什么呢?没有鲸鱼的脂肪,还敢在北冰洋里混呢?
谷岳也说:如果是我自己的话,真可能不下水了。这不两个人嘛,不能显得胆小啊。那时候脑子一片空白,连准备活动都没做,直接扎海里去了——心想赶快做完完了。也许等我年纪大了的时候,会跟孙子们吹,当年爷爷我挺牛的,去北冰洋游过泳呢!
因为浪大,海里的很多东西被卷到岸上来,其中有些是鲸鱼骨骼的化石,跟此前看到的差不多。有些当地人在岸上拣,拣回去之后加工成艺术品,卖给旅游者——这是当地人的另外一个綷-济来源。
听说海边有个鲸鱼墓地,那里有大量的鲸鱼骨架,谷岳和刘畅顺便去看了看。罗宾曾说过,捕鲸回来之后,他们先把鲸肉分割,剩下的骨架,一般是拖回到冰面,来年冰化之后,那些骨架自然会沉到海底。现在人可能懒了,常把骨架留在沙滩上。这些骨架攒了有四五年。远远看去,庞大的鲸鱼骨架,足有两三米高,突兀地立在那里,比大象的骨架要大很多倍,让人仿佛瞬间置身于史前世纪。鲸油从骨头里渗出来,据说偶尔还能吸引来北极熊。
一百年前的因纽特人,他们的生活跟鲸鱼密切相关。捕不到鲸,就会挨饿,甚至饿死。捕到了鲸,就有饭吃,鲸鱼骨骼可以盖房子,鲸须可以编筐子。看着这些骨架,谷岳突然萌生一种悲凉感,世界上的鲸鱼越来越少了,因纽特人这个概念也快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