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我们就没有敌人了。”
我尝一口咖啡,热热的黑咖啡,世间极品。
我说:“我们赢了。那不是好事吗?”
“如果你是靠美国政府吃饭的人,可不是个好消息。”
她跟我一样都穿着标准的丛林迷彩战斗服,袖子平整地往上卷。她的宪兵臂章戴得服服帖帖,我想她在内侧用了安全别针固定臂章。靴子也微微发亮。
我问她:“你有沙漠迷彩装吗?”
她说:“没去过沙漠。”
“上面的纹路被改过了。上面加了一个个棕色的色块,花了五年时间研究才改的。步兵那些家伙说那叫做巧克力条,那纹路不好,以后一定会改回来的。但是他们还得再花五年时间才能想通这一点。”
“所以呢?”
“如果军方高层要花五年才搞定迷彩装纹路修改的事,那么裁军这件事要花他们多长时间?到时候搞不好你儿子都已经大学毕业了。所以你就别担心了。”
她说:“嗯。”但语气里还是不相信我。她接着说:“你觉得他是块读大学的料?”
“我没见过他。”
她没说话。
我说:“陆军讨厌改变,而且我们永远不缺敌人。”
她还是没说话。我的电话又响起,她帮我接了电话,听了大概十一秒之后才把话筒交给我。
她说:“长官,是盖博上校。人在华盛顿。”
她把自己的马克杯拿走后就离开房间了。盖博上校是我顶头上司,尽管人还不错,但他不太可能在跨年夜的午夜零点八分打电话,只是为了跟我说新年快乐。他不是那种人。有些高官会做这种事,一到假日特别来劲,就像自己是个小男孩似的。但是里昂·盖博完全没想过尝试这种事,对其他人都不可能,对我就更不用说了。即使他知道我在这里,也不会这么做。
我说:“我是李奇。”
他停顿了好一会儿。
他说:“我还以为你在巴拿马。”
我说:“我接到了命令。”
“从巴拿马把你调到博德堡,为什么?”
“依我的军衔,我只能服从命令。”
“什么时候?”
“两天前。”
他说:“真讨厌,不是吗?”
“讨厌?”
“巴拿马可能还比较刺激一点。”
我说:“还好。”
“他们还派你在跨年的时候当值班军官?”
我说:“我自愿的。我希望他们喜欢我。”
他说:“这差事可真惨。”
“刚刚有个中士端了杯咖啡给我。”
他停顿了一下说:“刚刚有人打电话告诉你汽车旅馆里有军人死掉?”
我说:“八分钟前,我把这件事转给部队指挥部。”
“指挥部又把这件事转给某人,害我刚刚被人从派对中找出来讲这件事,从头到尾都知道了。”
“为什么?”
“因为死掉的那家伙是个二星上将。”
电话那头安静了下来。
我说:“我没想到要问。”
他在电话那头还是没说话。
我说:“将军也会死,跟任何人一样。”
他没回我话。
我说:“没有疑点,反正他就是死了。死因是心脏病发作,可能还有痛风,没什么值得我注意的。”
盖博说:“这是尊严问题。我们不能任由一个二星上将这样横尸在公共场所,却一点反应也没有,我们需要有人到场。”
“那个人是我吗?”
“我本来以为别人可以去。但今晚在全美国还保持清醒的宪兵里面,你大概是军衔最高的。所以,就是你要去现场。”
“去那里要一个小时。”
“死人还会乱跑吗?而且,他们到现在也还没找到一个清醒的验尸官。”
我说:“好吧。”
他说:“别惹事。”
我又说了一次:“好吧。”
他说:“客气点。离开了部队,他们就是老大。那是警察的司法管辖区域。”
我说:“我了解警察,我曾经跟一个警察合作过。”
他说:“如果这案子有问题的话,你要尽量控制场面。”
我说:“他可能就只是在床上去世而已,很多人都这样。”
他说:“有必要就打电话给我。”
“派对好玩吗?”
“棒极了!我女儿也来了。”
他“咔”一声把电话挂断,我回电给刚刚那位警方的调度员,问到了汽车旅馆的名字跟地址。然后我把咖啡留在桌上,告诉中士这是怎么回事,回到我的寝室去更衣。我想所谓“去现场”意味着不能穿着战斗服过去,于是换上绿色军礼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