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十二分钟我喝了一瓶很贵的啤酒,一边看着所有女服务生跟妓女在工作,那大块头的脸则一直在人群中移动着,东看西看,避免有人闹事。我等了又等,新交的那位金发朋友没有出现,四处也都找不到她。这个地方又挤又暗,音乐发出轰隆巨响,在闪光灯的闪烁之下,整个地方的视线很不清楚。虽然抽风机在转着,空气还是又热又污浊。我累了而且头很痛,于是离开我的高脚凳,试着在酒吧里绕一圈,还是到处都找不到她。我又绕了一圈,结果一样。于是我又第三次绕圈,结果走到一半就被特种部队那位士官拦住。
他说:“找你女朋友吗?”
我点点头,他指着更衣室的门口。
他说:“我想她刚刚因为你而惹上麻烦了。”
“什么麻烦?”
他没说话,只是举起左手掌心,用右手拳头打上去。
我说:“那你没有帮她讲话?”
他耸耸肩。
他说:“你是宪兵,我不是。”
更衣室的门是扇简单的长方形夹板,被漆成黑色。我没敲门,我想这房间里没有一个女人怕被男人看,于是直接把门拉开就走进去。里面有日光灯泡亮着,堆满了衣服,弥漫着廉价香水的臭味。有几张带着试衣镜的桌子,上面没放任何东西,屋里还摆着一张红色丝绒的旧沙发。馨恩就坐在上面哭,通红的手掌捂在左边脸颊上,右眼被打得肿到睁不开。我猜她刚刚挨了两巴掌:正手、反手各一次,两次下手都很重。她很害怕。左脚的鞋也不见了,于是我看到她的脚趾间有注射的针孔,那是吸毒者常用来注射毒品的地方。因为不会被看到,所以有毒瘾的女模特、妓女和女演员都在那里注射。
我没问她好不好,这种问题很愚蠢。她死不了,但是一星期没办法工作。她必须先等眼圈变黑后又变黄,然后才能用化妆盖上。我只是站在那里一直到她用另一眼看见我。
她说:“出去!”
她把头转开。
她说:“你这浑蛋!”
我说:“你找到那女孩了吗?”
她瞪着我。
她说:“没有这个人。我问了每个人,大家都说没有。昨天晚上没有人遇到麻烦。”
我停顿了一下又说:“有人没来上工的吗?”
她说:“大家都在,谁在圣诞节不需要用钱?”
我没说话。
她说:“你害我白白挨了两巴掌。”
我说:“我很抱歉,抱歉为你带来麻烦。”
她没看我,只是说:“出去!”
我说:“好。”
她说:“浑蛋!”
我任她坐在那里,又依次从舞台边和吧台边的人群往回挤,通过那狭窄的入口区域,到了大门边。那个丑八怪又回到收款机后的黑影里。我算准他头部的位置,对着黑影一巴掌挥过去,打在他的耳朵上,力道大到让他摔倒。
我说:“我们到外面解决。”
我没有等他出来,只是推门走到外面。停车场上有群人聚在一起,全都是军人,他们都是看到我后就躲到外面来的。他们在寒冷的空气中靠车站着,人人手里都拿着一瓶啤酒。他们不会惹我──只有喝到烂醉的军人才会来招惹宪兵。但他们也不会帮我,因为我不是他们那一伙的,所以我只能靠自己。
那个大块头在我后面把门用力推开,他身边跟着两个看来像农夫的当地人。我们来到一块被黄色灯光笼罩的地方,四个人的位置大致形成一个圆圈,而且面对面站着,边呼吸边冒着白烟,大家都不说话,这时候不需要开场白。我想很多人曾在这里打过架,这次的结局跟以前也不会有什么两样:总之就是赢家扁人,输家被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