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那对螽斯又聚在一起。这次唱了非常短的时间的歌,不过与螽斯没交尾时响亮的歌声相比,差得很远。然后,它们就用触须抚摸对方,并轻轻地拍打肥胖身体的腹部。雄螽斯只是咬咬自己的脚爪,并没有显得很兴奋,似乎仍在考虑之中。尽管结婚是件令人激动的事情,可会不会有危险,发生像修女螳螂那样的婚姻悲剧呢?
过了几天,事情稍稍有了进展。强健有力的雌螽斯把产卵管抬起来,高高翘起后腿,将它的丈夫打翻在地,接着把它压在身下紧紧地勒住。可怜的雄螽斯,竟以这样的姿势屈就,显然,它不是胜利者。雌螽斯毫不顾及雄螽斯,粗暴地掀开它的鞘翅,在肚子上啃咬起来。如今通常的被挑逗者成了挑逗者,女伴粗暴地抚摸能够让对方皮开肉绽。它咄咄逼人地制服了对方,使它的爱人慌乱不安,而被打翻在地者似乎想反抗,乱蹬乱踢。
这时候,螽斯先生被四脚朝天地掀翻在地,而螽斯夫人用双腿把自己高高地架起来,用几乎呈垂直状的尖刀与卧倒者隔着一段距离交尾。两者的腹部末端弯成钩状,彼此摸索着连接在一起。过了一会儿,雄螽斯经过一番艰难的努力,把一个很大的、我从没见过的东西从抽搐的肚子中排挤出来,似乎所有的内脏都被排挤出来了。
这个乳白色袋子的大小和颜色与槲寄生植物很像。袋子是由小沟隔开的四个口袋组成,上面两个大,下面两个小,不过有时口袋的数目要多些,整个袋子就像一个卵包。
这奇怪的东西一直挂在准产妇那把尖刀的底部下面,雌螽斯带着这个奇异的褡裢神态庄重地走开了。生理学家把这个褡裢称为精子托,它是卵子的生命之源。
这个细瓶颈一样的东西要通过自己的方式,把演化胚胎所需的东西运送到要求的地方去。这种细瓶颈一样的东西在当今的世界上是极其罕见的。
雄螽斯一定下神来,就抖抖身上的尘土,接着马上又唱起歌来。随它去吧,让我们继续观察这位准母亲,它带着这个用玻璃般透明的乳液塞子塞着的细瓶颈,仪态端庄地走开了。
雌螽斯时而踮起脚尖,将身体弯成环状,用大颚叼住乳白色的袋子,轻轻地咬着、揉压着,但没把外面的套子撕掉,也没把袋子里装着的东西扯出来。每次,它都会从袋子表面撕下一小块东西,放进嘴里反复咀嚼之后吞进肚子,同样的动作重复了二十多分钟。现在,袋子瘪了,只剩空袋子和唯一的部件——乳液塞子。接着,它把袋子从乳液塞子上扯下来,把这块韧性强、黏糊糊的大玩意放进大颚咀嚼、揉捏、搅拌,然后全部吞进肚子,丝毫不剩。起先,我以为这只是个别螽斯的反常行为,可是在相继四次看到这样的事情后,我只好认输。
盛宴吃完后,授精器具的底部还挂在产卵管上,那底部有两个梨子籽大小的明显乳突。螽斯为了摆脱这个塞子,采取了一个奇怪的姿势,将产卵管垂直地半插入土中作为支撑,用长长的后腿把大腿胫骨拉开,然后尽可能地把身体抬起来与尖刀形成一个三角架。接下来,它把身体弯成一个完整的环,用大颚尖把器具上由玻璃般的乳液塞子构成的底部一片一片拔掉。最后,螽斯用自己的跗节把产卵管洗干净,擦得锃亮锃亮的。这样一切都回到开始的样子,螽斯也恢复了正常的姿势,开始啃食黍穗的籽粒。
再看看雄螽斯吧,它变得干瘪不振,好像干完一番大事业后被累垮了。它在原地缩成一团一动不动,好像死了一样。事实上,它安然无恙,精力恢复以后,站起身走开了。过了一会儿,它吃了些东西,又鸣唱起来,但显然没有婚礼前那么响亮了。第二天,它吃了蝗虫以后,力气得到了恢复,然后比以往更加高亢地弹奏乐曲,真是令人惊讶不已。不过,它今天的歌听起来虽然非常欢快,但肯定不是一首祝婚词。
经过密切的观察之后,就可以发现这位雄螽斯对再次走过来、用触须挑逗的雌螽斯不理不睬。歌声越来越微弱、越来越少,两个星期之后就不再唱了。身体被掏空的雄螽斯不再吃东西了,它找了一个安静的地方,疲软地倒下来,抽搐了一下,蹬蹬腿就死了。偶然从旁边走过的寡妇,看到丈夫死去了,就把尸体上的一条腿啃下来,以示哀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