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若是没有性相的,是不能用增减的形式或量化来界定的,更无所谓最高的胜义。套用哲学家杜威的话说,那就是智慧,就是人类所以能不断提升和成长的“可能性”,是人类创造力和知识之不断改造的力量。这种力量或可能性本身,我们虽无从描摹,但一表现在生活上,则能成就圆满的功德与福德。无论是立功、立德或立言,都是透过般若而创造实现的。
我们在唯识学上说要转识成智,把意识和经验化为生活的智慧,成为解决生活问题和证悟生命究竟的资粮,就要靠真我的功能。我们透过真我的智慧,把从眼、耳、鼻、舌、身所摄受的各种与料(因缘)化为成所作智,成为立功、立德、立言的菩萨行。把意根的活动转变为妙观察智,成为独立思考的基础。然后把分别识这种构成理想我的意识和分辨,转变为平等性智,在众生平等自性清净下,得到性灵上的自由。最后全部成就了大圆镜智,亦即是成就一切功德而又不执取一分一毫,对一切众生的布施和救度,都无所求,建立一切功业而无丝毫我执,那就是“无所住而行于布施”,是华严经教所谓的“无缘大慈,同体大悲”,这就是真我,也是法身。
刚刚已经说过,般若是无相的,是空性的。而现实我与理想我是有我相的,正因为有我相,所以有种种情绪、贪欲、瞋怒、痴慢、狂妄等心所法。在龙树菩萨所著《十二门论》中说:
佛告诸比丘,
因我故有我所,
若无我则无我所。
当我们把执持的我相放下时,般若能正确地使用由感觉器官所输入的种种资料,而有正确的闻、思、修、行诸八正道、六波罗蜜,而成就圆成实性,那就是真我。所以真我是没有我相,没有人相(不与别人比较,而产生对立及贪、瞋、痴三毒),没有众生相(不起烦恼苦),没有寿者相(不贪生怕死)。
我们的生活是建立在心与境的不断交互作用上,心是指内在的动机、思想、知识、情感和潜意识的整体,我们可以称它是人格。另一方面,境是指环境和别人对自己的观感及交往之种种。这种心与境的互动就构成了所谓的因缘。因缘就是构成现实我和理想我的基本因素,所以因缘所生的种种事相和心理活动,都是有为法,都不属于自性(本有的天性),所以都是假相,而非实相。唯有透过般若的空性(真谛),去摄受由缘所生的生活经验(俗谛),才可能周遍含容成就一切种智(中谛)。中谛就是真我的根本,是常、乐、我、净的源头,是创造性生活的根源。
自我的醒觉
大乘佛教在中国,无论哪一宗都以自我的醒觉为宗旨。醒觉的过程,表示自己从缘生的我相中解脱出来,因为缘生的我相只是一个假的表象。《唯识三字经》上说:
真觉者,佛菩萨;
说唯识,破我法(相)。
因此许多人认为佛教是无我论的。不过从上述的分析,佛教的无我论是指醒觉的过程,当一个人从假相中醒觉过来时,他又看到了真正的我。禅家曾说,十年前见山是山,见水是水,十年后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这时是无我了,解脱了);又过十年,见山是山,见水是水(醒觉后的真我)。
禅悟的醒觉
我们刚刚说过天台三观,从空、假、中三个实践方法中,把真谛和俗谛融摄为中谛,这个融摄调和的过程,就是自我的醒觉。
禅宗更是以心传心,见性成佛为修行法门。禅在于指引个人“悟我法二空,知心本来清净、无迷悟、无烦恼,此心即佛,不待外求,为最上乘禅”。当自见般若自性时,就能以“般若自性含摄万法”,发大智慧,过光明自在的人生。在《六祖坛经》中说,菩提般若之智,是每一个人都有的创造性,只是因为心迷,不能自悟,才使生活发生障碍,滋生许多烦恼。因此,只有透过悟的功夫,从许多缘生的我相中解脱出来,才能够应用根本智去成就一切种智,故云:“用即了了分明,应用便知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