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的修行法门就是要从境界(因缘所生法)中解脱出来,不要被种种内外所产生的色相和虚妄观念牵着鼻子走,那就是定。《六祖坛经》上说:
何名禅定?
外离相为禅,内不乱为定。
外若著相内心即乱,
外若离相心即不乱。
一个人若苦苦地抱着我相,必然会迷失了生活的正道,而刻意去追求尊严、虚荣和名利财势。刻意往外追求的人,最后终会迷失自己。
禅的宗旨无非是为了充分的醒觉,从许多缘生中解脱出来,不被色相所欺,所以叫做“无念”,唯有“真如自性起念,六根虽有见闻觉知,不染万境而真性常自在”。经上说:
于自念上常离诸境,
不于境上生心。
这种离境和不于境上生心的功夫就是离开我相,而用“真如本性”去生活,就是真我。《六祖坛经》对真我的解释是:
真如(即菩提般若)即是念之体,
念(一切思想、行为、情感)是真如之用,
真如自性起念,
非眼耳鼻舌能念。
当我们以菩提般若来统摄万法时,我们是清醒的,是清净的,是自在的,这就是禅家所谓的自我醒觉。
华严的醒觉
其次就华严宗的修行法门来看自我的醒觉。华严宗的宗旨是要使一个人修行到理事无碍,进而到事事无碍,成就大乘菩萨济度众生的行圆果满。我们从杜顺和尚创立观门来看(《修大方广佛华严法界观门》),观门可分为三重,即——
真空观:谓各种因缘所生的思想、情感、行为、意识本无自性,都是环境造成的。这些现象所以存在是因为有一个空性的体,这个体即是智慧。
理事无碍观:理体的智慧如果没有经验的事相来配合,理是不可能有妙用的,所以必须有理事相融。理事相融又必须建立在觉性上,才不致迷失。
周遍含容观:当自我醒觉之后,便发挥了大用,由于不受我相和虚妄的干扰,理与事相融为一,所表现出来的行为,都是清醒有创造性的,最后成就光明庄严的心理世界。这个心理世界就是精神世界,它参赞化育在“一真法界”之中。
华严宗的修行法门与禅宗则有不同。禅宗是顿悟成佛,一悟而抖尽一切染着,见自本性,得大自在。华严宗的醒觉之路是从信、解、行、证中,一步步地升进。华严的教义是:如果见自本性而不去渐修,充其量只是初发心的菩萨,而不能真正由自我的醒觉达到最高的精神生活的提升。所以华严宗一定要从十信、十住、十行、十回向,然后从初地升到二地,由二地升到三地,循序而上,把自我的精神内涵,一层一层地提高,自我一天天的也往上提升,最后才有了圆满的自我实现。
华严宗是要我们在解脱我相及种种执著之后,还要用般若的创造性,不断地努力,济度众生,去实现一切众德,让自我提升到最高的精神世界,与宇宙的精神共同体等参。这个时候,自我既是实性,又是空性;唐朝清凉国师澄观《心要法门颂》云:
欲达心源净,须知我相空;
形容何处实?念虑本无从。
豁尔灵明现,翛然世界通,
真金开伏藏,赫日出暝蒙,
试将心比佛,与佛始终同。
所以《华严经》最重要的玄旨就是自我的提升;而提升到无我相之后,还要回向到生活世界,救度一切众生,利益社会大众,利乐一切有情,为国家社会谋福利。然而,这些布施与善行,并没有丝毫矫俗干名的俗态,于是自己成为不能被引诱或屈服的金刚大菩萨。“这个金刚大菩萨,已经在他的生命过程中得到完全的历练,最后就超越了法云地(第十地),再跨一步就可以成佛,因为他已福德清通,具足一切诸佛微妙智乐。”(方东美著《华严宗哲学》)华严宗所秉持的不只是自我的醒觉,而是更进一步去实现精神生活的光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