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小男孩，弗恩，跳到一座假山上，在陡峭的石壁上蹦来跳去。梅看着我，仿佛在问：“看，现在该怎么办？”我不知道如何是好，山姆也不做声。梅转身，一步步走下斜坡，走到假山下，轻声唤着那个男孩，想哄他下来。我觉得这男孩根本不懂梅在说什么，他一直呆在假山顶上，那样子有点像个江洋大盗。山姆和我继续往前走，走着走着，到了“玉玲珑”前面。

“我以前来过这里，”山姆用四邑话小声说道，他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你知道这块石头是怎么到这里的吗？”

我没告诉他，一般我会避老城而不入。出于礼貌，我说：“我们坐下，你慢慢讲给我听。”

我们找了个凳子坐下，望着“玉玲珑”，说真的，我看不出它和其他石头有什么两样。

“北宋时，宋徽宗酷爱奇珍异宝。他派人到南方各地搜罗最好的宝贝。他们找到了这块石头，把它运上了船，但石头没能被运到宫中。一场暴风雨，可能是台风，也可能是暴怒的河神降怒，让船沉在了黄浦江中。”

山姆的声音挺好听的。他嗓门不大，听上去没有那种高高在上、盛气凌人的感觉。他说话时，我盯着他的脚看。他把腿伸出来，脚上是一双崭新的皮鞋，身体的重心就落在鞋跟上。我鼓足勇气，把目光从脚移到他脸上。他长得蛮好看的，甚至可以说他很英俊。他身材瘦削，长长的脸像一颗稻粒，显得颧骨尤其高。他的肤色不像我喜欢的那么白，不过他住在好莱坞，皮肤黑一点也挺自然。书上说，电影明星们喜欢晒太阳，让皮肤变成古铜色。他的头发也不是黑漆漆的，有几缕发红的头发在阳光下一闪一闪的。在上海，据说穷人家吃得不好，头发就会变成这种颜色。也许在美国，人们吃得又多又好，头发同样会变色。他穿得很讲究，甚至看得出来，他那身衣服是新做的。据说，他和他父亲合伙做生意。如果我没有爱上Z.G.的话，山姆看上去是个不错的选择。

“潘家从江底把石头打捞出来，运到这里。”山姆继续着他的故事，“你看，这块石头符合奇石的一切条件。它就像一块海绵一样通透，形状俊逸，还有，它能让人感受到上千年的历史。”

山姆又陷入了沉默。远处，梅背着手，绕着假山转来转去，整个园子都能感受到她的气恼。她叫了那男孩最后一次，然后四处看我在哪里。她绝望地摆摆手，朝我们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