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局如棋,变幻莫测,谁也不会想到,刚敲定的中央经济政策会在春夏之交突然转向。
1986年3月,中央突然改变政策,放弃执行半年的宏观调控,接连颁布宽松的经济政策,并开始大规模放贷。数月后,已被批准的整体配套改革方案被突然弃用,改革的主线转向企业。
这种转变大大超出吴敬琏的预料。作为主张宏观调控的“整体协调改革派”,他感到无所适从,并隐约预感到一丝不祥。
果然,随着政策的宽松,“一放就乱”的毛病再次发作。银行大肆放贷,货币源源不断地进入市场,固定投资比暴涨;与此同时,物价大幅攀升,刚抑制下去的通货膨胀又露出苗头;没有得到彻底根治的“价格双轨制”催生大批“官倒”,诱发省际原料大战。因为承包国企,辽宁本溪一个叫关广梅的女性引发租赁企业姓“资”姓“社”的大讨论。
紧张危急的状况一直持续了两年。期间,吴敬琏、马洪等人多次警告,呼吁进行宏观调控,但并未引起相关方面的重视,他们的观点也未得到领导层采纳。到1988年春天,形势已经非常严峻。
这年5月,决策层突然决定进行“价格闯关”,试图在短期内理顺价格体系。此举招致薛暮桥、马国光和吴敬琏等人反对。他们认为,通货膨胀局势下,不应急于“闯关”,而应先治理经济环境,然后再进行价格改革。从当时的经济状况看,这个建议是富于理性且极其合理的。任何时候,在整体环境未加改善的情况下,贸然进行改革只会把经济推入更加混乱无序的状态,即便最后改革成功,也将付出巨大代价。
但从管理者的角度考虑,价格错乱带来的经济混乱已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如果等到整体环境修复再推行新的价格制度,势必造成更大的损失。权衡再三,决策层最终于8月在未设任何防范预案的情况下,正式对外公布“闯关”政策。
吴敬琏等人的担心很快变成现实。政策发布后,引发全国恐慌,各地出现抢购潮。当时的报纸写道:“人们像昏了头一样,见东西就买。”甚至连滞销产品大家也不放过,而这进一步催高了物价。到秋天,抢购风潮和物价暴涨已把中国拖入泥潭。经济失控、政策紊乱,全国上下弥漫着沮丧颓废的气息,令人紧张不安。
接下来的1989年,受“闯关”失利影响,政策一律从紧。银根紧缩,消费低迷,企业大面积倒闭,工厂开工不足,失业率迅速上升。萧条冷清的气氛中,关于改革路线的争论再次被搬上前台,“计划派”向商品经济发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