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开饭前,卢启国给小黑打电话,问他的检讨写好了没有。
小黑说:“警告处分变成了严重警告,还写啥检讨?”
卢启国气得当时差点把电话摔了,对小黑说:“换成了严重警告也要写,你要不写,到时就不是严重警告了。”
小黑说:“谢谢领导提醒,我身上虱子本来就多,一个咬着也是痒,两个也是痒,多了就不怕痒。”
卢启国气得终于摔了电话。
连队开午饭的时候,几个连队集合在各自饭堂前,进行饭前一支歌。一营几个连队饭堂都挨着,三连集合早,唱完歌已进饭堂。一连的歌刚唱响,小黑站在队列前,对二连的兄弟喊:“唱响了啊,过得硬的连队过得硬的兵……预备唱。”
全连人心领神会,深吸一口气,随着小黑指挥的节奏,几十张嘴齐齐张开,玩命大吼,那声音,尢如惊雷压顶,万马奔腾,一下就将一连的歌声淹没了。
一连觉察到二连的歌声压过他们,由于先前准备不足,起的调子并不高,此时想使劲,已提不上来。
二连的歌还没唱完,一连长刘一豹撩起门帘就从饭堂冲出来,瞪着眼,指着他的连队大骂:“都他娘的要死了吗,重新唱。”
一连值班排长李伟憋红了脸,伸长脖子对连队吼道:“重新来一个,过得硬的连队过得硬的兵……”
见过部队飚歌的人都知道,那根本不是唱,而是吼,标准只有一个,唱响就行,声音越大越好,谁他娘的还管啥调调。
一连这回使足了劲,说吼也不像了,而是在嚎。那声音过于高亢,就变得尖利、嘶咧,听起来有点让人毛骨悚然。
由于开头起的声音过高,唱到最后,就有点不连贯。就在一连唱到紧要关头正换气的时候,小黑清了清嗓子,对二连的兄弟说:“刚才唱的不错,再来一个,一支钢枪……预备唱!”
二连先前唱完,经过短暂休息,已经清完嗓子调整好呼吸,这一唱,又将一连的歌声压下去。一连听见二连的歌声又起,并且来势猛烈,本来气流不匀,一着急,心就慌了,使出吃奶的劲,嗓子嚎出了血,也没压过二连。
刘一豹脸色铁青,一双牛眼怒视着自己的连队。连队的歌一唱完,很多兵都弯腰捏着嗓子,不停地咳嗽着,清着发干的嗓门。
刘一豹铁了心要跟二连死磕,推了一下队列前的值班排长李伟,自己站到指挥位置,双手叉腰,对连队说:“你们都自己看看,还是一连的兵吗?今天要唱不响,谁也别想吃饭,清理嗓子!”
全连人像大笨鹅一样伸长脖子,使劲扯着嗓子咳嗽。那样子,让老百姓看到,肯定认为,傻大兵不但傻,还他妈是一群疯子。
小黑看到一连来了劲,当然不会示弱,气定神闲地站在前面,对二连的兄弟们说:“你们知道有个长寿的秘诀吗?那就是笑,笑不仅能让人长寿,还能包治百病,现在,大家跟我一起,大笑十声,预备,笑!”
二连几十号人亮开嗓门,排山倒海地哈哈大笑起来。正在清理嗓门的一连听到二连的笑声,开始感觉莫名其妙,最后听出嘲讽的意味后,全都停止咳嗽,向二连投去仇恨的目光。
一连被二连彻底激怒了,个个攥紧拳头,只等刘一豹一声令下,随时都会扑上来。
刘一豹下达的不是扑上去的口令,在二连此起彼伏的大笑中,扯着嗓门对连队吼道:“一连,全体都有,过得硬的连队过得硬的兵,预备,唱!”
那声音,听起来相当惨烈。嗓门里吼出的不是歌,是血,是怒火,是炮弹,是比性命还要重要的东西。
有很多人不理解,部队聚在一起唱歌时为什么要那样去吼,要那样自废武功一样去嚎。人们根本无法理解,作为爷们的本能和集体荣誉那个东西,从当兵的那一天起,就深深地烙进了每个人的心里。
一连和二连饭堂前的这番较量正来得起劲,营长赵铁龙从三连饭堂里冲出,黑着一张脸,对两个连队怒斥:“你们还有完没完?你们是傻还是缺心眼?脑袋被驴踢坏了还是被驴屁眼夹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