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她的舞蹈是不是真的得自肯尼亚民俗舞蹈的真传。我瞧不像,感觉起来像是非洲舞蹈加上美国现代舞的综合体。她四肢狂舞、腰部颤抖、臀部摆动,整副身体在狂乱的舞音中扭曲、变形。图潘丝的嘴唇展露了成熟女人的风韵与老练,大大的眼睛,闪烁着刻意计算过的放纵。
她真是一个美得耀眼的女人,肤色像是抚摩经年之后凝练深沉的胡桃木色,要不是这种非主流的颜色,她一定能当选美国小姐。她身高腿长,屁股老是翘得高高的,胸部浑圆,小腹平坦,脸型是有点长的鹅蛋脸,天庭饱满,一头黑亮的卷发。
她跳着舞,我们深情对望。从PAUL会上萌芽的某种情愫,这时点点滴滴累积起来,逐渐到位,我们俩都知道,今天晚上就是抵达终点的好时机。这种感觉很罕见。少了这种化学反应,世上的男男女女,根本没有理由要费事结合在一起。如果它破茧而出,就是人生至为美妙的奇迹。现在,它就在这里,我们俩都感受到了,惊喜莫名。
“这种舞步是描述大雨倾盆,村民狂喜,感谢老天爷的帮忙。”
“可是唱片封面上说这是战争前的出征曲。”
“你相信是什么,就会是什么,老爷。”
“你是骗子,图潘丝。”
唱片还在唱,图潘丝继续跳,我在房间里,绕了一圈,把所有的灯关掉,就剩一盏孤零零的台灯,照亮一个阴暗的角落。我处心积虑,沙发经过特殊设计,时机成熟,在最短的时间内,立刻可以变成一张床。如今,机不可失,我扳下控制杆,沙发瞬时欲望变身。图潘丝小姐慢慢地改变了舞蹈的诉求,在原本狂放的非洲舞蹈架构中,增添新泽西联合市(Union City)昔日的浪漫情调。
意思是:她脱光了身上的衣服。
“老爷批准吗?”
“本大爷批准。”
“啊,请问老爷想要什么?”
“大爷我想跟你合为一体。”我说。
“喔,哇——”
她的皮肤像是柔软闪亮的黑色丝绒。我抚摸她的身体,她发出猫叫般的呜呜声。“我们要异族通婚了。”我解释说。
“喔,好啊。”她说,“喔,就是这样,哇。老爷,您还是异族通婚的行家,呜——”
第二天早上,米娜显得格外庄严。她以明道加斯(Mindaugas)——立陶宛独立王国最后一任(也是唯一一任)的国王——王室的优雅身段,施施然从我们身边走过。7世纪前,明道加斯历经人事沧桑,励精图治,节制私欲,只是国事多舛,没多久,立陶宛就被苏联并吞,成为苏联加盟社会主义共和国,也因此这个国家对于皇后的需求量,素来不高。这个小女孩是我是在立陶宛撞上的。那时的她,可怜兮兮的被关在地下室,由两个一心想要复辟的老妇人照顾。我偷偷摸摸地把她带回来,现在可好,成了我家的女皇。她不肯上学,更别提寄养家庭了。不过,有她在身边,还蛮好玩的,她隔三差五,会用立陶宛话、纽约英文,或是波多黎各西班牙文,跟我聊上几句。
“很高兴你搬进来。”她跟图潘丝说,架势不可一世,“伊凡说,孩子最好有父母照顾。你烧菜还可以吧?”
“不怎么样。”
“肯学就行了。你是打哪儿来的?”
“肯尼亚。”
“非洲。”米娜说,“我从伊凡的书里看来的。他有几千本书,想怎么看都行。我可学了不少东西,比上学还强。米奇跟我说,学校跟粪坑没两样,当然啦,我不该讲这种粗话。对了,米奇是住在楼下的邻居。我不一定要上学嘛。”
“你秋天给我去上学。”我说。
她完全不理我。“这地方还不错。”她跟图潘丝说,“我相信你会喜欢,真的不会烧菜?”
“只会烧人肉。”
“人肉?”
“我们在非洲就吃这个。”
“我想……”米娜说得很小心,“你是在唬我吧。”
图潘丝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