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师用手指理了一下他那稀疏的淡茶色头发:“将会有人说,你是冲着她的财产来的。”
马丁耸了一下肩膀:“罗莎丽可是个通情达理的姑娘,她决不会去听信那些流言蜚语的。而且不管怎么说,要让这个农场扭亏为盈,怕还得好几年光景呢。”
“当然喽,”牧师说,“还有,就是她父亲的保险金。”
马丁斜着眼看着他,刚要反驳,正巧罗莎丽捧着一束玫瑰走来,他只好把话咽回肚里。
“罗莎丽,”牧师平心静气地对她说,“爱德华教士让我跟你谈一谈呢。”
“让我先说说吧。”马丁悲伤地抗议道。
“啊,我们要谈的完全是另外一件事,”牧师向他提醒一句,又转向姑娘说道,“罗莎丽,你一定多少次地盼望能像别人一样地看东西吧?”
“有时也想,”她说罢,从桌上拣起一束玫瑰,“马丁告诉我说这些花是粉红色的。我不知道‘粉红’是什么样子,可这个字眼听起来怪诱人的。”
“现在我就来告诉你,为什么我要谈到这个问题,”牧师说,“劳伯特大夫跟爱德华教士说起,上星期他会见了一位来绿湖度假的眼科专家。他分析了你的病情,看来好像……”
“好像,好像!”马丁高声地叫起来,“为什么要给她建造起这些虚幻的希望?早在15年前,他们就已经对她的父母说过无能为力了!”
多诺万牧师依然镇定自若:“但就在这15年中他们发现了新的治疗技术。我们是特意为罗莎丽了解到这些的。”
“那么谁来付这笔钱呢?”马丁问。
“不是有那笔保险金吗?”牧师说,“加之,既然你说这农场在实际上并不赚钱,还是趁着价格没有跌下来之前把它处理了为好。”
“你是说把农场卖掉?”马丁直喘粗气。
牧师抚摸着一束玫瑰说:“造物的技艺如此之美妙,难道你竟忍心拒绝一个使她能看到这一切的机会么?”
马丁长吁一口气,闷闷不乐地听着牧师向罗莎丽解释。牧师说,是否做手术,最终取决于她自己。
在罗莎丽离开的那几个星期,马丁常常靠在桥栏杆上苦苦思索着,一待就是几个小时。他凝视着水中翻卷的漩涡,仿佛问题的答案就埋藏在里面。
一天晚上,他正在后门台阶上闲坐。一阵由远及近的汽车声使他不由地站起身来。那声音到房子跟前便戛然而止,紧接着他听到了多诺万牧师的声音。马丁急忙蹒跚穿过院子,藏在一片暗影里。没多大工夫,戴着墨镜的罗莎丽在走廊上出现了。直到汽车开走后,她仍站在那里,倾听着夜的声响。
“是马丁?”她轻声问道。
马丁慢慢向前走去。厨房的灯光正穿过过道照到他的面部。他盯住罗莎丽,揣摩着她在见到他的脸时会作出什么反应……奇怪,难道手术失败了?
“多诺万牧师告诉你关于我的事了么?”马丁问道。
“他只让我告诉你,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决不插手,”罗莎丽说,“可那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有点儿关系,”他嘟哝着,“我不愿意看到这块地方被卖出去。”
“那你准备怎么办?”
“到别的农场去找活干。”他抑郁地答道。
“你害怕告诉我你对我是怎么想的,对吗?”罗莎丽柔声细语地问。
马丁轻叹了一声:“因为我发现我很难告诉你这一切:我的相貌被毁得不成样子;比起你,我是那么衰老。”
“难道这些东西能有什么影响吗?”
“能够的,假如你的手术成功了的话。”
罗莎丽笑了:“那我就能看到你脸上一块疤在嘴边,一块在脑门上;那我就能看到你走路一瘸一拐,”她仰望夜空,“我就能看到这些星星、牛棚顶子上的洞,和那没有后轮子的旧拖拉机了,是吗?”
“你能看见了!”马丁失声叫起来。
罗莎丽握起他的手:“是的,我能看见了。”
“那你应该得到比这更好的,”失败使得他的声音模糊了,“既然看到了我这副样子,你怎么还能高兴?”
罗莎丽的指尖在他伤痕累累的脸上搜寻着。“那次事故之后,”解释说,“我从你脚步声的变化中得知你的腿受了重伤。你找了那么多借口不在白天进城,从而我能肯定你的脸上出了问题。我叫劳伯特大夫告诉了我你的一切情况。”
“可是那些什么星星、牛棚顶,还有拖拉机……”马丁喃喃地说。
“我是通过你的眼睛看的,”罗莎丽告诉他,“用同样的方法我看到了粉红色的玫瑰和许许多多别的东西。我不知道,如果没有你我将会怎样,马丁!”
马丁一把将她紧紧抱起来,他的声音变得沙哑了:
“明天早上头一件事,就是弄一块出售农场的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