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我对日本的第一印象很好：一个诗意的、美丽的国度

很多人到日本旅游，对它的第一印象都是很有好感，漂亮、干净。人性都是共通的，你到这个国家的话，很多方面会给你留下非常好的印象。那时候我也是一样的，如果说有文化上的冲击，最大的文化冲击就是，觉得似曾相识的很多东西在中国看不到了，怎么在日本有？那时候上语言学校，课余时间打工，看到电车车站里有很多的竹子，竹子上有很多竹叶，还挂了很多人祷告的纸条，很漂亮地扎在上面，成了很好的装饰物，特别有诗意。一问什么节日，说是七夕。七夕不就是牛郎织女吗？七夕，你想，这是我们非常熟悉的，但是在中国，七夕已经不是一个国民性的节日了，你都完全不了解这个风俗。除了某些偏远的地区有之外，忘了七夕是整个国家文化传统的一个节日。很多东西在中国没有了，在这里却发展出来一种现代生活的诗意。我觉得日本民族在很多传统文化上有很奇特的诗意，它的干净漂亮，它的和服、礼仪很有诗意。

当初边打工边学日语，首先你会想办法了解这个地方，你必须尽量找到你喜欢的东西才能生存下去，因为你压力已经很大了，如果再不找喜欢的东西，实在过不下去。

当时我正在一个物流中心打工，我在那里先做了三年的搬运工。有一天一个漂亮的女孩很高兴地过来给我送巧克力，我很高兴，以为人家对我有意思，后来才知道，每个人都有，情人节的时候，女孩子都给你送一块巧克力，很有礼貌。这些东西，也会形成一点点小的诗意，感动和支持着我，还有很多美好的东西支持着我，让我觉得辛苦打工也是值得的。

那时候我看了一部黑泽明的电影。他80岁时，拍了他说是人生第一部完全想怎么拍就怎么拍的电影——《梦》，那是我去日本第一年或第二年的时候，1990或1991年的时候放映的。那时候我还在读语言学校，还在做搬运工，我进影院看了，当时语言不太懂，但是整个电影对我震撼很大，激发了我奇怪的梦想，对电影的梦想，对人生的梦想。前景再怎么黑暗、压力再怎么大，我觉得来日本都是值得的，因为它给了我新的梦想和自信。这部电影让我觉得，我一定要拍电影，而且觉得自己也肯定能拍出好的电影。

《靖国》封面

《靖国》腰封

黑泽明的那部电影就是由一个个梦构成的，形式非常自由，是他对人生、历史、死亡的一种超现实的表达，一种独特的生命哲学，用诗意的电影语言表达出来，完全超越传统故事的叙事方式，每一部分没有直接关系，但是有一种内在的灵魂性的关联。

出国之前，我在中央电视台拍纪录片，那时候主要做西藏的纪录片，讲西藏的精神空间，讲藏族人怎么祷告，祷告对他们意味着什么。当时用了很分散的结构，来表达西藏的祈祷大法会，捕捉他们的文化精神、生存心态、宗教传统、民族灵魂，这些都是我曾经异常着迷的问题，所以一看到黑泽明特别有灵性光芒的《梦》，我就有一种特别的激动。

这些体验让我觉得，日本真的有很多很独特的东西，值得我们去研究和吸收。这种想法让我不断超越着很多现实面临的困难。当时我们去日本，可以说是非常黑暗的时期，你完全不知道将来会有怎么样的一个结果，因为那个时代非常动荡，1989年中国的动荡，导致了海外中国人特别茫然、惶恐。你的出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