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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拍摄缘起:条件反射(8)

神魂颠倒日本国 作者:李缨


9父亲在靖国神社听到攻打徐州的战歌,犯了心脏病

那时候我父母正在探亲,我带着我父母去靖国神社参观。因为我的公司就设立在靖国神社旁边,只有一分钟的路。这也是命运的相逢,公司刚搬到那里的时候根本不知道这么近,后来才知道拐个弯就是靖国神社。那个地方很舒服,鸽子在那儿飞,在树荫里可以乘凉,我可以喝咖啡、休息,有时候可爱的孩子走过,还有老人走过,还有各种节日庆典,就是一个很熟悉的像公园一样的地方。

靖国神社的樱花特别漂亮,我带我父母去看樱花。结果一进去,里面高音喇叭放着军乐,一帮日本人围着,有日本人的舞女穿着和服在军乐声里跳舞。跳的什么舞?只拿着一些飞机模型,往观众里面投,一边投一边喊“往支那去,往台湾去”,就像当初送军人出征一样。一听歌声,竟是攻打徐州的战歌。他们很怀念那些军歌。我父亲对这些歌也不陌生,因为他小时候在徐州生活过,正是被日本占领的时候,他们被强迫学日语,我父亲不愿意学,被老师逼着吃粉笔。我父亲对日本有着各种各样的记忆。可是我后来去日本学习,他却从来没有反对过我。我觉得我父亲很了不起。他到日本,起初的时候很好,觉得日本干净漂亮。我父亲是作家,又写诗,写了很多对日本赞美的文字。

但当我父亲一下子听到那支军歌时,很受刺激,当时就犯了心脏病,就不想再看日本了,就待在家里面。那时候我在研究日本的历史问题,有很多这方面的书,中文的、日文的,我父亲整天在家里看这些书。他看到《朝日新闻》的记者本多胜一1972年写的《南京之旅》,讲述了南京大屠杀。我父亲特别尊敬他,要去拜访,我就带我父亲前去。本多胜一先生因为写了这方面的书,一直受到各种威胁,见面的时候一直戴假发和墨镜。稻田朋美起诉他描述“百人斩”事件,是对日本的损害。

所有这些事情刺激着我,我觉得我要想办法拍摄,这是条件反射。我不是为了国家怎么样,为了历史怎么样,就是作为一个中国人,你接触了这些,很自然地条件反射,你就想要表达。

国内有很多言辞激烈的针对日本的网络发帖,我觉得这种方式不可取。我不能仅仅从中国人的立场看这个问题,要尽量超越一点,你要进入战争的具体问题,东亚的历史问题,它有很多东西,你必须首先要进入它的内部,首先要了解他们是怎么想的,从日本人的角度表达这个东西,才是最重要的。就像《菊与刀》的作者写的,在战争当中写一本骂日本人的书是很容易的,但是最大的难度不是你从美国人的角度写,而是必须从日本人的角度表达。对我来说,我的难度是同样的,我简单地骂他们,表达自己的情绪,跟他们吵架,这些东西没有太大意义,这时候我必须超越,看到新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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