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摆在面前的问题:“谁来带孩子?”
我们没有能力请保姆,住房和收入都不允许这样想。一筹莫展时,我想到了婆婆。婆婆已经退休,身体健康。毛毛妹妹在家待业,她完全可以给上班的小妹做饭。小雨早已离开婆婆的家上学去了。能不能请婆婆来帮我们一段?这时我没有什么长远的打算,心想孩子一天天长大,日子一天天往前移,移一段,算一段。
婆婆也还通情达理,十月底来到我们家。
十一月一日我回车间上班。当时,我的工作是四班三倒的运行分析工。这样的工作时间打乱了正常的生物钟,我们厂的劳动纪律非常严厉,当晚班的时候总有一班人在各个岗位的外围进行巡回纪律检查。
晚间要工作,白天也没有一个安静的休息环境,我真是很辛苦。话说回来,这种辛苦我是可以预见得到的,也是有充分的思想准备的。然而,有一件事情我们却毫无准备,我没有想到我的生理功能不能适应生物钟的这种调整,奶水一天比一天稀少。
焦急之中,我甚至骂自己还不如一头母猪,母猪吃些草的奶水可以供十几个小猪,而我却喂不饱一个孩子。我们邻居有个孩子快两岁了还完全靠母乳喂养,而我的儿子才九个月我已没奶水喂他了,真是个废物!上班时有时闲聊我也会把这些苦恼的事说给同事听,胖乎乎的关技术员安慰我说:“李里,你还喂了他九个月。如果你只上白班,如果你不是没有钱非得来倒班的话,也许你还可以喂他一阵子。我比你更糟,我儿子只吃两个月的奶,就自己喝牛奶。有些事是没有办法的,人和人的适应能力是有差异的。”
“九个月完全可以给他断奶。”其他同事这样说,而且还列举了很多例子。
这孩子三个月就长了二颗乳牙,现在有八颗乳牙了。我不在家的时候,他能吃鸡蛋、面条、稀饭。可是他馋奶吃,我在家时他就不肯吃这些东西。他啃着奶头不放,吸不到充足的奶水一定是又累、又气、又饿,于是边吸边哭,有时用牙撕咬。他的小乳牙吃东西也许不管用,撕咬乳头则让我疼彻心肺。
他哭的时候空气进入到乳腺管中,将本来就稀少的乳汁堵塞了,只要有一根乳腺管被堵,整个乳房就发烧。为了孩子的健康又不敢吃药,而且这种情况也没有什么药可吃。只有采取人工挤压的方法把空气挤出来,甚至用擀面杖像擀面一样使劲挤压乳房,挤出被空气阻断了的、排不出来的、已经成干粉状的白色米粒样物质。那种疼痛真是让人难以忍受!而我只能咬紧牙,不能叫喊。我一叫喊建林就不忍心那么干了,而我和孩子都没有办法把那种白色粉状物搞出来。
为了能拿到一个月五元钱的奖金,即使全身发烧、软弱无力,我还得照常去上班。最让人心神不安的是孩子瘦了,胳膊、大腿上的肉开始松软。我觉得我和他都要垮下去了的时候,同事们一次又一次地劝我给他断奶。
“你看你儿子很快就会面黄肌瘦!现在是大脑发育的黄金时期……也许你儿子将来会很笨。”他们这么警告我。
于是,我和建林商量给孩子断奶的事。建林一千个反对,婆婆也不肯带走孩子。
“这孩子与别的孩子不同,人家孩子有人抱就行了。这孩子只有和你在一起,他才有笑脸,你九个小时不在家,他九个小时一丝丝笑意都没有。就像是人家借他米,还他糠一样。谁逗他都白搭,我是不会带走的。建林他们兄弟姐妹都吃到自己不吃了为止,最小的毛毛上学还在吃我奶。我没有给哪个孩子断过奶。小雨也是一样。”婆婆推脱着说。
这种日子真是有些使人心碎。我那难得在家休息的一个夜晚,儿子吃奶和尿床的次数有八到十次。我寻思着这样下去对我们都是一种残酷的折磨。可是,用什么办法能让建林和婆婆支持我?
夜间骁儿子咬我的时候,我就狠心肠地打他。我打他,他就哭。婆婆和建林也被他的哭声吵醒,一晚上好几次,大家都无法睡着。这一招还真管用,只有两个夜晚,婆婆和建林就屈服了。
“算了,算了,这孩子命苦,遇上一个这样狠毒的妈。建林,我带走算了。要不,怕过不了几多时,这孩子就会被他妈给打死。”婆婆流着伤心的泪说。
十天以后,我去探望他。婆婆用那种见到八代仇人一样的目光瞪着我说:“你来干什么?你来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