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然间,我想起街头,想起那些因叛逆而流浪街头的孩子;想起监狱,想起那些因叛逆而走进监狱的孩子;想起刑场,想起那些因叛逆而走上刑场的人……
我低头看看自己的指尖,指纹是清晰的;看看自己的手指,手指粗粗的;看看自己的手掌,手掌厚厚的。我开始反省自己:难道说我在生他之前曾接到过他的申请?我的手应该去创造财富,承担自己的责任。现如今它却将指纹、指干、指掌,清清楚楚地印在白白嫩嫩的小屁股蛋上,那由于打儿子而留下的红热变得有些血淋淋,这是一种罪恶!从这一刻开始,暗下决心,至少是在半年之内我决不再打他。
很多年以后我仍然坚持自己的观点:一个人如果不具备抚养新生命的能力,最好还是拖一拖,等具备这种能力以后再生育好了。我从来都不认为十月怀胎有什么了不起,为人母有什么值得炫耀的。即使分娩的痛苦也是自己选择的。我的这种观点曾有一次被我的老父亲痛骂了一顿,但是我依然没有醒悟。
那是一个寒冷的日子,凄风苦雨。我去菜市场买菜,看到一个不忍目睹的残疾女人,蓬头垢面,四肢在地下爬行,身子匍匐着乞讨。腰部用绳子拴着两个三四岁的孩子。两个孩子各拿着一个沾满污垢的白色破茶缸,女人在肮脏的过道中间匍匐前进,不时凄惨地叫着。那声音让我毛骨悚然。
她用这种方式向旁人乞讨。这个场景使我的心久久不能平静下来,以至于回到家里还心有余悸。我想:“如果我是警察,如果我是法官,我要把他们的父亲,也就是那两个孩子的爸爸抓去枪毙!”同时我也在心里责备那个悲惨的女人,难道说自己一个人受罪觉得寂寞,还要生两个孩子来陪着?我回到家里,把这事和我的想法说了出来,所以父亲骂我。
接下来我又完成了一次轮班作业的历程,休息那天,尽管天气很温暖,非常适宜于带孩子到外面去玩。可是我不能,我给他设计的衣服还没有完工。早餐后我从盒子里把那些他早就玩腻的玩具摆在床的一端,让他自己玩。首先每隔一两分钟我还会喊他一声,或者做个动作逗逗他。可是,慢慢地我就开始沉思,这次设计的是一个白色的围裙,上次已经裁剪好了,但必须设计一个简单的图案用红色的绣花线把它绣上去,使它无论与哪件衣服搭配都很漂亮。
我不能搭理他,没有多久,他开始用脚乱踢玩具,只是因为有被子拦着,他踢不开,他用手往外扔,玩具扔光了,再用手抓自己的衣服,抓自己的头发,看他那恼怒的难受劲,我不得不收了活去抱他。谁知这个小混蛋,他两手扯住我的头发,猛烈地用他的小头来撞击我的头。他不哭也不叫,只是猛烈地撞,简直像是要与我同归于尽。
我没有忘记自己的承诺!只是用手去掰开他的手,躲开他的撞击,并温柔地对他说:“好乖乖,别抓妈妈的头发呀……”
他紧紧地抓着我的头发,也许他想:“我不能放了你,放了你,你又去干活,谁陪我玩呀……”急中生智,我忽然惊恐地喊道:“呀!骁,快!看看那是什么?”他害怕地松开小手,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我抱着他来到走廊,把他放在地上,拿起一根小棍子,在放厨具的桌子下敲一敲,看一看。好像真的是刚才我确实看到了什么,现在寻找着似的。一只蟑螂爬了出来,他胆怯地靠拢我。我赶紧用脚将其踩死,并指着死蟑螂轻轻对他说:“别怕。你看看这个坏东西,它偷吃我们家的油,而且到处乱爬。不讲卫生,把屎巴巴到处乱拉。我们一不小心吃了它拉到油里、盐里、碗里的屎巴巴,就要生病。生病了就要上医院打针,乖乖,你怕不怕打针呀?”我边说边把蟑螂指给他看。
也许他想到了医院,想到了护士的白色工作服,想到了扎进屁股的针头,他胆战心惊地抱住我的脖子说:“怕。”
我把他的手从我脖子上拿过来鼓励他说:“别怕。来,妈妈把它扫走。”接着我藐视地用棍子再一次敲了敲那只死蟑螂,他赶紧偷着用脚去踩它一脚,只是可能踩的重了一点脚下有松软的感觉,将蟑螂的内脏踩了出来,那个情景使他胆怯。我摸摸他的头说:“乖,别怕!”我再用棍子去拨动它,再把棍子递给他,他会意地照着我的方法拨了几下。看着它一动也不动地听从他拨来拨去,感觉到确实没什么值得可怕的,回过头来开心地笑着。
建林的假期到二月底结束。三月一日他得回到车间去上班。
一个无力解决的问题再次摆在我们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