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槿沉默片刻,忍不住扶额:“他将你教得不错,当真不错。你若是登上城主之位,又励精图治,史书也会这样称赞你的。”
瑞宝闻言,低着头若有所思。那副正儿八经的模样倒让云槿心里一抽。此时耳边寂静无声,手腕上铁链冰凉,略带腐气的牢狱中,不知谁的衣衫之上沾染一片冷香,仿佛高岭之上盛放的梅花。片刻之后,空旷的石室中又传来少女软糯的声音:“无论如何,这几天多谢你了。叔父说过,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会永远记得今日。”
云槿一怔。
那厢瑞宝顿了顿,又道:“不过怎么个涌泉法,我还没有想到……虽说这份恩德,最好的方法是以身相许,可我这模样估计云兄你也看不上眼,不如,我陪你一块儿死?”
云槿“噌”地一下坐起来,面色黑如锅底,就听到身后有人幽幽哭道:“公子,终于有人肯陪您死了,吾心甚慰,吾心甚慰啊!”
云槿脸色又变为铁青,瑞宝却老脸一红。她光想着云槿,几乎忘了还有个顾逵关在这里。也就是说,如果这两人很不巧地一块儿死了,她逢着清明只给云槿烧纸,那岂不是很不公平吗?
她正在暗自谴责自己,就听身后侍卫恭敬道:“小姐,时辰快到了。”
瑞宝叹了口气,只得起身:“云兄,我该走了。虽然你暂时死不了,但是活罪难饶,这是参片,你们要是受不住了就含在嘴里,应该不会出人命。放心,我会尽快救你们出去的!”
云槿接过参片,顺手丢给闻言瑟瑟发抖的顾逵,神色古怪地道:“容我问一句,你打算怎么救我们?”
瑞宝老实道:“去求哥哥。”
“如果你再求他一次,我们活不过今晚。”云槿强忍住想掐住瑞宝脖子的冲动,“难道这颜府除了你兄长,就没有别人了?”他见瑞宝点头,又道,“这些人中,一些是有用的,一些是没用的。至于怎么说服那些有用的人,也有很多方法。威逼,利诱,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你明白了吗?”
瑞宝却盯着云槿,越发迷惑了。
俗话说,计谋就是算计他人以达到自己的目的的方法。
在漓江城百姓的心目中,计谋多了就是人才,没有计谋就是草包。有些人为了使自己看起来有点用,无一不装出精于算计、工于心计的模样,并十分应景地在唇上留了两撇小胡子,分外销魂。
瑞宝曾见过二哥书房里堆积如山的儒家、道家、法家、兵
家、杂家和阴阳家等圣人之书,书的厚度和数量令她望而生畏。
二哥每日学着分析权变谋略、学习举荐贤能。这么些年下来,二
哥的神志还如此正常,委实令人敬佩。
而最离谱的乃是当今帝君。春秋有一本《孙子兵法》,通篇教你怎么用计策打仗,内容十分惊心动魄。现在被帝君奉为奇书,每日潜心揣摩,据说再过几年帝君会挑起与邻国的战争,以检测他揣摩得如何。
此时瑞宝自石室出来,已是月上柳梢。她遥遥望着远处深紫的天幕,感到头痛欲裂。云槿高人说话是越来越高深了,简直比猜谜语还难。
不过云槿的意思她倒是明白了,这府中掌权的,除了二哥颜琛,还有旁人。可这旁人中能管住哥哥的,只有老城主了。
想通这一节,瑞宝忙向城主寝殿走去。
城主寝殿位于颜府东北角,堪称金碧辉煌,美轮美奂,鬼斧神工,天下一绝……与整个颜府淡雅的格调相比,好似空山新雨后的第一声狼嗥,显得不伦不类。